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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7:37 作者: 林子律
時璨:「上學不帶手機啊,我怕被老余繳——紀月說他上學期光是第一個月就繳了班上快二十部手機,戰績斐然,我等菜雞不去送了。」
溫漁噗嗤一聲,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幫我打兩關消消樂。」
時璨電光石火間懂了他的意思,快樂地接過,開始用兩隻手靠著單車龍頭玩遊戲,他開了聲音,於是過關斬將時的「good」「unbelievable」「excellent」一聲接一聲,震得溫漁耳朵酥麻。
哪怕沒有夕陽火燒雲,少年和晚風、單車也能構成一幅畫。
溫漁站在原地,雙手抄進寬闊的校服里。
時璨還穿著短袖,普通同學身上麻袋似的校褲一點也不累贅,腳腕處隨意挽起一點露出了纖細的踝骨,竟能把大號褲子穿得繃直了。可能他比高一時又長了個,再照這個速度下去,明年褲子就該短上一截。
溫漁天馬行空地想,滿眼都是時璨的樣子,除了學習幹什麼都投入的少年微皺著眉打消消樂,偶爾隨著歡快的過關音效有了笑容。
叫號碼的聲音把他喚回,溫漁如夢初醒般兩步上前接過了奶茶。
他沒要打包,直接插了吸管一手一杯地舉著回到單車邊。咬著其中一杯的吸管,溫漁順手將另一杯湊到時璨鼻子底下:「喝。」
時璨「嗯嗯嗯」了幾聲,張嘴叼住吸管,就他的手吸了一大口,腮幫子都鼓起來。
「我推車?」溫漁說,提醒他不要急著出發,「你打遊戲吧。」
時璨卻關了遊戲,手機還給他:「我來我來,我搭你。幫我拿一下。」
溫漁說好,繼續坐上了他的后座,推了把時璨,還吹口哨示意他起步。時璨哈哈大笑,差點被奶茶嗆住,罵他小傻逼。
時璨口無遮攔,溫漁也沒好到哪兒去,青春期沒學好,以至於現在講話時常還要帶髒字。可時璨每次說他總要加個「小」,讓溫漁尷尬又受用,能忽略他其實比時璨還要大幾個月的事實——溫漁生日九月初,時璨則是十二月的尾巴,差點就被劃到下一年。
左右都被安排在同一屆上學,誰也沒糾結過年紀大小。時璨為什麼老給他加個「小」字,溫漁覺得一開始是鄙視自己身高,後來不願細想。
他很怕想太多會有希望,有了希望就一定要落空。
他們旁邊走過一對小情侶,出學校範圍不必打掩護,大方地牽著手,校服上兩條橫槓連到了一起,頭挨著頭竊竊私語,不一會兒就一起笑出了聲。溫漁的目光追隨他們走得很遠,直到時璨的單車騎到路口遇見紅燈停下,而那對情侶也看不見了。
有點莫名其妙的羨慕。
他看著手裡的奶茶,穿過時璨手臂舉到他面前。
時璨爽快地喝了口後,含糊地誇他:「溫漁你真是太好了——」
溫漁語氣平直:「少給我發好人卡。」
「啊?什麼意思?」時璨歪著頭問他,還沒得到溫漁的答案,紅燈驀地變綠,他便一蹬腳溜了出去,風聲灌入耳朵,撐得太陽穴都突突地疼,那個答案他也聽不清了。
「沒什麼意思。」溫漁回答,兩手都被奶茶占滿,左思右想,拿額頭頂住了時璨的後背。
他體溫偏高,是微涼傍晚的一點溫暖。
溫漁家住在城裡CBD和居民區的邊緣,房地產還沒被炒起來的時候,這塊地的房價已經節節攀升。用他的話說,愛情和事業總要有一個做出犧牲,他爸媽的愛情岌岌可危之時,老爸事業反而一步登天,溫漁生活質量也跟著提高。
「拐進去。」溫漁咬著吸管,指揮崔時璨開進溪邊的小區。
「一會兒你送我出來嘛,我怕保安不給開門。」時璨開玩笑說,抬著下巴看門口警惕的物業,仿佛他一個少年能做出什麼危險大事。
溫漁拍了一把時璨的背:「怎麼可能。」
時璨就不說話了,熟門熟路地繞過繁花似錦——夏秋之交多雨水,連接幾天的小雨澆得花園裡垂頭喪氣,像剛開學的學生仔,提不起勁兒——停在溫漁家的單元樓門口。
「咱們剛認識的時候你搬過來沒幾天吧。」時璨鎖了車,提著書包跟在溫漁背後,意猶未盡地摸摸下巴,「我記得第一次來你家,旁邊的花樹都還沒栽,現在居然長這麼高……哇,這些花長得好快。」
溫漁笑著說:「速度和你差不多。」
時璨立刻挺直脊背示意人不能與百花鬥豔,兩人插科打諢間停在門口。溫漁拿鑰匙開門,玄關濃濃的藏香撲了他們一臉。
藏香是當年父親第一次進藏時帶回的特產,聽說佛寺里常用,藏民家也用來供佛。溫漁母親離開之後,家裡時常縈繞著這股味道,剛開始覺得刺鼻,經過一個夏天的發酵,竟也漸漸地能安撫他們的心神。
可時璨還不能習慣,捏著鼻子走進去,扇了扇風:「什麼味兒?」
溫漁一聲不吭拉開窗戶,把他拽進了自己的房間。
臥室關著門,沒有被那股味道熏入牆壁。朝南的窗戶,黃昏時被陽光一曬,很乾淨的氣息,溫漁把書包扔在桌面,往床上一坐,伸了個懶腰。
「還是你房間舒服,下午可以曬太陽。」時璨說,在他書桌前的椅子坐下,拿出兩本練習冊鋪展開,手掌用力地捋平翹起的邊角。
溫漁似笑非笑地盯他:「居然這麼自覺,真要寫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