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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1:52 作者: 懷愫
    她們本就活得沒有儀仗,若是被遷怒了去,上頭髮落下來連個幫著說話的人都沒有。宋氏指了自己的宮人上前抬起年氏的屍身擺放到chuáng上去,花了銀錢尋了個年紀大些的嬤嬤收斂屍身。

    那兩個嬤嬤到底年紀大些,上去一伸手把下鄂合攏眼帘抹下來,趁著屍首還沒發硬趕緊擺弄起來,給年氏換衣裳的時候趁機抹下只銀鐲往袖子裡藏。上吊死的人死相併不好看,褲子上滴滴噠噠顯是失了禁的,兩人皺著眉頭把褲子往下剝,鼻子一動,彼此看了一眼。

    這位謹嬪娘娘味兒gān淨的很,說不得竟是個處子身。兩人這才輕起手腳來,先拿軟布抹gān淨了,再給她套上綢衣綢褲,攏了頭髮蓋上錦被。

    年氏用來踩腳的凳子跟磚地上鋪的毯子全濕了,兩個嬤嬤掂著銀子厚又把凳子地毯全拿布抹過,這才回報上去讓宋氏通報。

    胤禛轉著手裡的扳指,他眼睛盯著奏摺心裡卻在打算年家的事兒,這一個是怎麼變成那一個的呢?原來或許還留她一命,如今這一命也留不得了。

    至於年家,不論她事先可曾透露過,他都不打算再重用了。年羹堯才華可堪人品卻差,胤禛再信不過他,一面用一面打壓,叫他不敢恃才傲物,夾著尾巴做人辦事,比前世不知乖覺多少,再不敢打不該不有的心思。

    蘇培盛聽了小太監的回報眉毛一跳,忖著胤禛的臉色上前還沒張口,胤禛卻先問起來:「東西可叫人備下了?」他手一伸,蘇培盛趕緊遞了茶過去,垂著腦袋應:「才吩咐了下去,叫織造送新圖樣上來。」胤禛心裡還惦記著周婷身上那件舊衣。

    胤禛這才鬆了嘴角露出點笑意來,才咽進一口茶,蘇培盛垂了頭回上去:「景陽宮的謹嬪娘娘沒了。」

    胤禛怔一怔才想起謹嬪就是年氏如今的封號,把茶盞往案上一擱,拿玉管筆沾了硃砂,待寫了兩個字才沉聲道:「知道了。」說完就再沒別的吩咐。

    蘇培盛拿腳尖磨著地毯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這事回給周婷,又想著皇后怎麼也該知道,才矮著身要退出去,胤禛清了清喉嚨,蘇培盛趕緊站定了,「你著人去收裹了,天晚了,別拿這事擾了主子娘娘的覺。」

    周婷怎麼也想不通年氏怎麼就會上了吊,她第二日從胤禛chuáng上暖烘烘睡醒了用過早飯,拿了竹節瓷壺給胤禛添過了兩回水才聽他說起這個,一面說的時候一面筷子上還夾了塊玉蘭片送到她碗裡。

    周婷差點兒打翻了面前的杯子,張了嘴半天沒說出話來,似昨天那般對待確是把一個女人的體面全都撕gān淨了,可一個新婚進門就敢捏著喜果的妾,一個在莊子裡呆了三年依舊憋著勁想往上爬的女人真這麼容易死?她攢著眉頭沉默,還是胤禛開口哄她:「這事兒你不需沾手,我叫人打理就是。」說完還加了一句:「這粥好,且多用一碗。」

    周婷拿了勺兒有一口沒一口的舀著,等胤禛上朝才放下碗指了珊瑚去打聽消息,宮裡死了人的事是瞞不住的,就算後事胤禛料理了,皇太后問起來她總該有個說法。

    年氏最後叫的那句話是藏不住的,一宮的人都聽見了,就算宮人們嘴緊不敢說,珊瑚也還是問了出來,她侍候周婷的時候也長了,這裡頭的門道很清楚,放在心裡一琢磨也覺得奇怪,這個年氏根本就沒進過爺的身呀,都沒挨上過,又有什麼qíng份不qíng份的?一面想一面臉紅,緊了緊身上的褐色棉袍路體順堂去。

    如今還沒到換chūn裳的時候,一路都是穿著褐袍子的宮人,珊瑚跟蜜蠟兩個是結伴兒來的,卻不敢議論這事兒,都覺得這年氏莫不是瘋了,先是攔了格格的路,後又敢闖到養心殿去,哪一個好人會說這樣的話。

    周婷知道了,皇太后那裡自然也知道了,她比周婷想得更快些,立時就吩咐下去:「這事兒不許在格格們面前提,裹了發送出去也就罷了。」年氏晚上闖了養心殿的事兒她也有聽了一耳朵,原想留給周婷收拾的,誰知道她會自己上了吊。

    不獨皇太后,周婷也怕自己兩個女兒聽了這事受不了,年氏才衝撞了她們,當天夜裡就死了,萬一她們想左了嚇著了自己可怎麼辦?下了禁令不許拿這事嚼舌頭,一點風聲都不許透,年氏的屍首悄沒聲兒的送出了宮,她的死在宮裡比那石落湖面泛起的漣漪都少。

    就是年家接著了信兒也就擱下了,心裡嘆息還沒攀上去呢,這一個倒沒福死了,對外自然說年氏是病故的,年家也按著規矩上表表示哀傷,周婷也要賜下東西以示安撫。

    死了人總不是一件好事,年氏再不規矩,也沒到要她去死的地步,周婷因為這事心裡總有些過不去,總覺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每每想要試探,又趕緊在心裡警告自己不要去深究,自年氏進門她也算是滴水不漏,這兩人還能扯出什麼qíng份來呢?

    宋氏很知趣的病著,原本就規矩的常在們更規矩了,周婷隱隱覺得年氏的死是有內qíng的,想了幾回也沒想出頭緒來。

    倒是怡寧跟惠容兩個悄悄跟周婷咬了回耳朵,外頭如今都不再說周婷賢良,反而有些皇后太厲害的傳言流傳著。

    周婷笑著揭了過去,這是免不了的,後宮裡她一個獨大,唯一一個嬪還死了,哪可能太平無事,自然有舌頭好嚼。周婷不在意這些,卻瞞不過胤禛那些眼睛耳朵們。

    還沒到述職的時候,年羹堯就應改土歸流不利被連降三級,那股子不知從何而起的歪風還沒chuī到仲chūn,就又悄沒聲息的散開去。

    四爺正妻不好當番外

    「額娘!」二妞清亮的聲音隨著風遠遠傳過來,周婷眯著眼睛往遠處望也只看見一個紅色的小點兒,她擔心的扯了扯胤禛的袖子,怕女兒從馬背上跌下來,胤禛安撫的捏了她的手:「十幾個奴才跟著呢。」要是蹭掉了公主丁點兒皮,腦袋還要不要了。

    周婷卻皺了眉頭擔心別的,大妞二妞已經十歲了,胤禛這回帶著她同一雙女兒見識糙原存的大約就是相看女婿的心思,那些個台吉們把適齡的男孩兒全都帶了來,她卻並不想讓女兒去撫蒙古。

    大妞喜靜,一直窩在周婷身邊,偶爾騎馬也只去營邊的綠洲逛一圈就回來了,二妞卻野的很,左右圍著二十幾個人跑得遠遠的,周婷坐在帳中遠遠還能聽見那一隊人傳來的聲音。這些日子,已經有受過父輩指點的男孩兒往二妞面前湊了。

    周婷不樂意見自己的女兒被當著肥羊那樣追逐,二妞卻還懵懂,周婷不許她去跑馬,就悄悄的求了弘時帶她出去。連胤禛都幫她說話:「這麼些人圍著,她出不了茬子,自家的圍場裡,跑一跑馬也算不得什麼。」

    周婷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些年,很知道十歲的姑娘已經有人求娶了,雖則皇家公主要到十七八歲才冊封定婚,可若有人打著青梅竹馬的盤算來算計公主又怎麼辦?

    她拘了二妞幾日不放她出去撒野,二妞的臉都鼓了起來,搖著她的袖子狠求她,周婷又心軟起來,圓明園裡也有山有水又哪裡比得上糙原上的風光,大妞喜歡江南,二妞卻獨愛糙原,一跳到馬上就樂個不住。

    連胤禛都站在二妞那邊,她就更不聽勸了,周婷咬著牙生氣:「女兒大了,你竟不知道愁,我這裡都能瞧見幾匹矮腳馬繞著她呢。」她在袖子裡頭掐了胤禛一把,往遠處抬一抬下巴,那幾匹可不是營里的馬。

    誰知胤禛竟露了笑意,沒有他的首肯也不是哪家的小子都能往二妞跟前湊的,周婷瞧出了端倪,掐他的手更用力,指甲勾著手心撓起來,想不到胤禛竟還是個鼓勵女兒「自由戀愛」的父親,周婷遠遠望一眼,心裡又琢磨著二妞自己見過也好,就是她問起來,也能說出一二。

    周婷正想開口,那邊弘時打馬過來,到她面前跳下馬來行禮,他也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弓馬卻已經很嫻熟了。既來了糙原,周婷就差了他去看一看大格格,出嫁兩年的和恪公主,這會子來了就問他:「你大姐姐身子如何?」

    大格格嫁了小二年,懷上了頭一胎,原要過來請安的也叫周婷給攔了,只讓她在公主府里歇著不許她走動。弘時灌了一壺茶抹了嘴巴回:「大姐姐躺在chuáng上,兒子也沒瞧見她如何,只問身邊的宮女說好的很呢。」

    周婷也覺得大格格不會過得差,她本就是低嫁,夫家要敢待她不好,她難道不會上表,原在家裡就會折騰,怎麼著不會讓自己過的差了。

    她還待再問,弘時又跳上了馬,執著鞭子指了指二妞在的那片糙地:「兒子去跟他們賽一賽。」他們指的自然就是那幾家圍著二妞打轉的,周婷掩了口沖他點頭:「慢著些,這一頭的汗也不知道擦一擦。」

    弘時一聲「哎」傳到周婷胤禛耳里,人已經跑得一丈遠了,胤禛這才回捏住周婷的手:「我是打算把二妞嫁到這裡的,你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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