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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1:52 作者: 懷愫
    瞧著紅彤彤的似是瑪瑙,拿在手裡細看,卻是紅玉髓,哪裡是剛留頭的孩子戴著玩兒的。上頭賞東西也不會錯了規矩來,這明擺了是重賞,又有康熙的一份在裡頭,胤禛一時倒想不透為了什麼。

    胤禛兀自沉吟,珍珠掀了帘子引了周婷進來,周婷見胤禛面前放著盞熱茶,水氣氤氳,顯是等了一陣了。

    周婷去了外頭披著的白狐裘,露出裡頭寶藍色素麵綢的家常衣裳,身上除了米珠串成鵝卵大小的八寶燈樣壓襟,再沒別的顯眼首飾,見大妞二妞打開了匣子,小兒子手裡抓著個玉蜻蜓的胸針叫「蟲蟲」,展眉一笑。

    胤禛見她這付打扮問道:「去了哪兒?」

    周婷挨著他坐下,先拿熱毛巾捂手,再伸手去揉大妞頭上那個毛糰子:「我去瞧了瞧福雅,太醫說是思慮過重呢。弘昀去了,她心裡頭不好受,我叫戴嬤嬤好好開解她。」若是平時這一句便罷了,再多的周婷絕不會提,此時卻略頓一頓又開了口:「這孩子xing子有些左,若不說通了,往後的路可難走。」

    這是周婷頭一次對大格格下這樣的定語,胤禛微微一怔,見她臉上淡淡的,嘴角也沒了先前進屋時噙著的那幾分笑意,她從來未說先含笑,此時這付模樣已經算是不愉了。

    胤禛皺了皺眉頭,他深知周婷的xing子,她既這麼說了,定是有所指的。戴嬤嬤是胤禛派到大格格身邊的,他也一向依賴這個嬤嬤,為人板正規格嚴格,這時卻叫周婷說了這話,必是有不妥的地方,微一思索,就定下了主意。

    胤禛沖她伸一伸手,周婷自然的把手放到他掌心裡頭,也不再問她大格格的事,指了那匣子東西問:「今兒進宮可跟額娘說了,這是怎麼來的?」

    「大過年的,妯娌們都聚在寧壽宮裡頭哄著老祖宗高興,我尋了個機會才跟額娘說了一句。」說著又輕描淡寫一句:「年氏在那府裡頭不安生,老祖宗這才賞下了這個,權當給大妞二妞壓驚呢。」

    胤禛眉目一斂,抬手替她理了理鬢髮:「可是誰嚼了舌頭?」

    「八弟妹懷著胎,年氏擾了她的清淨,她自然火氣大些。」周婷說著微微一笑:「我那時候也是如此,聽見一點兒響動就睡不穩了。」

    這兩個全是他厭惡的,能鬧到隔壁府裡頭也跟著不安生,這個年氏竟是離得遠了也有法子顯出自己來!胤禛冷哼一聲,伸手撫撫她的背:「怪道賞了這些下來,老祖宗倒是真疼她們。」周婷斜他一眼:「那也是我的女兒可人疼。」

    「單只是你的女兒,就沒有我什麼事兒了?」胤禛調笑一句,伸手拿過茶盞啜飲一口:「弘昀的喪事兒,該分派的我全分派了,既未成年就不按著規格辦了,你把事兒理一理,開了chūn,汗阿瑪要下江南去的。」

    周婷還沒轉過彎來:「這意思,是要帶著你去?」

    「你倒忘了,前兩年不是說了要一同去江南的?答應了你的我總辦得到。大妞二妞兩個也大了,可一處帶了去,總歸是坐船,安穩的很。」胤禛說著皺了皺眉頭:「留下來的這兩個,你且叫珍珠看顧著,誤了她的好日子,再給她添一付妝奩就是。」

    珍珠原就立在門邊候著,聽了這話抽出帕子掩了臉躲出去,她原已經在備嫁了,這個年紀已經算是晚了,可胤禛發了話,就是給她體面,顯得主子跟前離不了她,何況又添一付妝奩呢,還是主子爺給添的,更是奴才裡頭從沒有過的榮耀。

    是以略在心頭過了一遍就先願意了,半含著羞意,趕緊避了出去。翡翠跟在她後頭搡她一下,她轉臉啐了一口,又喜又羞的去廚房催點心,心裡也盤算,既叫自己留下來看顧,定是不帶著兩個小阿哥了,倒要先知會烏蘇嬤嬤一聲,大家把正院看緊了,才算不負主子信任。

    丫頭們全避了出去,胤禛才把下半句話吐了出來:「你既看著福雅不好,就別叫她跟下頭兩個小的多處。」周婷待大女兒有多寬厚他全看在眼裡,就是那事兒她都沒計較過,此時說了這話可見是失望得很了,根已經歪了,再怎么正也直不起來。

    這原就是周婷的意思,就是胤禛不這麼說,她也要這麼做的。讓大格格親近兩個小的原就是她給的恩惠,若不想給,只管吩咐下頭人或把大格格看緊了或叫多給她些功課,她既定了親事就該在屋子裡頭備嫁,能叫她鬆快一點都是周婷這個做嫡母的仁慈了。

    胤禛的態度卻叫她感動,這還沒過問,就已經先信了她,倒叫周婷如三伏天裡喝了涼茶似的熨帖,卻不能再把大格格往壞了說,也得給她留一線:「總歸人是你派過去,我原是十分放心的,想不到過了這些日子還扳不過來,我倒怕她……福薄呢。」

    最後三個字是壓低了說的,父母論兒女原也在道理上,胤禛聽了心中一嘆,倒被周婷料著了,可不就是福薄,上一世大格格去的時候,連一兒半女都沒能留下,倒惹得胤禛傷心了好一陣。

    「我哪裡不明白你的意思,弘昀這孩子心窄,你也提過兩回,卻是我沒放在心上,想著男孩兒再大一些帶出去多經經多看看,眼界自然就開闊了,沒成想他竟這樣熬不住。」語氣里倒有嘆惜的意思,話頭一轉又說起弘昭來,拿手一指,洋洋得意:「咱們這個,這樣小就知道男兒胸中吐萬丈長虹,可見是像了我。」

    這意思,是弘昀像了李氏?周婷心裡挑眉,面上卻嗔他:「原話兒還給爺,就沒我什麼事兒?」

    「這裡哪樁事兒不是你的?」胤禛伸手在她腰上掐一把,不等她反應先站起來理理衣裳,周婷知道他這是要去外書房,跟著站起來,咬唇瞪他一眼,拿了黑狐裘給他罩上,系兩端帶子的時候,胤禛頭一側貼在她耳邊:「夜裡咱們再來生一樁『事兒』。」

    周婷一拳頭捶在他肩上,耳朵叫他嘴裡頭噴出來的熱氣兒給熏紅了,連臉上都染了熱氣兒,心裡罵他不正經,當著孩子的面卻不好說什麼,這幾個全是似懂非懂的年紀,弘昭一個huáng香溫席就叫胤禛夜裡跟她調笑了不知幾回,下回再在康熙面前嚷出什麼來,她這臉可真不能要了。

    「這是還沒撞完鍾呢?就開始打和尚了?」胤禛指腹在她袍子裹著的小腹上頭一溜,沒等她說話,先掀了帘子出門,剛走到外頭就聽見屋子裡不知是大妞還是二妞脆生生的聲音:「誰要當和尚?」

    周婷沒個好聲氣:「你阿瑪,他從今兒夜裡開始要吃素呢!」

    ☆149、四爺正妻不好當

    胤禛並沒有立時就往書房裡去,出了正院門背手立在廊下,望著外頭還掛著冰凌子的梅錢皺起了眉頭。大格格的事,從來都是他一手cao辦的,周婷並不曾cha過手,原胤禛還怕她多心,疑心自己並不信她,反倒惹出事來,沒想到他話裡頭剛露了意思,她就立馬痛快的當起了甩手掌柜。

    想來那時候她就已經瞧出了端倪,只是礙著身份不好跟他吐露太多罷了。周婷對大格格一向是寬厚的,胤禛再不知後宅事也能從吃穿上頭看出一二分來,大格格私庫里的東西和這些年慢慢攢起來嫁妝,比他兄弟們的嫡女也不差什麼了。

    家裡就這麼幾個孩子,宮裡頭的大宴總要帶著去,周婷在這上頭向來大方的很,幾個堂姐妹往一處挨著坐下來,大格格身上的穿戴雖不頂奢華卻也是花了心思的。

    指了教養嬤嬤,又尋了琴棋師傅,胤禛只當平日裡只顧著大規矩不出錯,再不叫她辦下糊塗事兒來便是管好了她,誰知就跟樹木一樣,瞧起來枝繁葉茂,裡頭的芯子卻早早就叫蟲蟻給蛀空了。

    胤禛一向滿意周婷待庶子庶女們的態度,管著吃穿讀書,身邊的下人也沒有那心裡藏jian的。這就頂好不過,不說外頭那些立碑立牌的賢妻賢母如何,就是皇家挑了一茬又一茬的媳婦也沒幾個能辦到的。就連汗阿瑪也對她讚譽有加,上一個得了這樣稱讚的人,也只有太子妃了。

    往日她都好說話的緊,這一回的態度倒是出奇的qiáng硬。胤禛清楚她的xing格,既這麼開了口,往後就不會再改變態度了。

    也是大格格這麼幾回折騰下來寒了她的心,胤禛先還擰著眉頭,待想起大格格來倒先嘆了口氣。這個丫頭也有幾分聰明勁頭,可正是有了這幾分聰明勁頭倒壞了事,還不如那老老實實安份守己呆在屋裡不說不動的庶女來了。

    原給她個嬤嬤是想叫人提點著她,好學一學為人處世,沒想到她這幾分聰明全用在這上頭了。大格格常教弘昀上進,弘昀身邊的小太監也能把她說話的神態學得似模似樣的。

    她巴望著弘昀有出息自是應當的,要說裡頭沒有私心胤禛也不信,這原不是什麼大事,可誰能想到得弘昀的心窄成這樣,只一回沒顯出他來,就能存在心裡頭這麼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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