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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11:52 作者: 懷愫
她是經歷過弘暉沒的時候,那拉氏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的,捂著心口好半點沒緩過神來,珍珠本已經在備嫁了,尋常並不出房門,這時候也顧不得躲羞,時時在周婷跟前站著,不住的勸她。
大格格哭得昏死過去,周婷揉著一跳一跳的額頭,搭著翡翠的手,一疊聲的叫人去暢chūn園給胤禛報信,一會大格格屋子裡的冰心喪著一張臉過來回話,周婷就又忍著頭痛打發人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給大格格號脈,自己的孩子反倒一時之間顧不上了。
弘昭第一次經歷喪事,還是他很熟悉的哥哥,懵著一張小臉半天都不說話,還是大妞摟了他,她跟二妞兩個都經過喪事,福全沒的時候還去磕了頭,這時候就跟弘昭說:「酸梅湯不怕,阿瑪和額娘都在呢。」
正逢胤禛下朝的時候,一聽家裡出了這事兒,他頭一個就先掛心起了周婷,跟兄弟們道了惱往圓明園裡趕,一進正院就見周婷頭上套著個臥兔兒,手裡抱著手爐,皺著眉頭閉著眼。
大妞二妞兩個挨在周婷身邊不肯走,弘昭見胤禛來了,也湊過去,被胤禛一手撈起來抱到炕上,轉頭急聲問:「這是怎麼了?」
翡翠給周婷揉了半天額角,太醫也來摸了脈,只說是一時氣血不暢,因逢上白事,來不及撤紅封,只好先拿銀角子頂上。
周婷聽見胤禛來了,反手握住他,眯著眼往他身上一靠,珍珠端了藥進來,胤禛親自接過去,拿手探一探碗沿,chuī了兩口遞到周婷嘴邊兒。
周婷才喝了一口,就皺起臉來,好容易咽下去,就吩咐:「給幾個孩子都喝上一碗薑茶,擱點兒紅糖。」他們也受了驚的,來報的小太監剛死了主子心裡慌亂,也不顧屋子裡都是孩子,一張口就是嚎啕,被烏蘇嬤嬤喝住了才抽抽噎噎把事給稟上來。
胤禛拿唇貼一貼她的額頭:「你別掛心這個,把藥喝了再說話。」
☆145、四爺正妻不好當(修)
未成年的孩子喪事並不大辦,又正巧逢在年節裡頭,須得先瞞下來不往上頭報,不好擾了上頭幾位過年的心qíng,特別是皇太后,年紀越大越經不得子孫離別,更得慢慢報上去。
夭折又不比壽終,那些壽衣棺木都要立時安排,一應事務都得從頭打點,周婷冷不丁聽見這個消息,抽一口冷氣由珍珠扶著趕到弘昀的院子裡。
弘昀好端端的睡在被窩裡頭,身子還是熱的,只是鼻尖沒了生氣。屋子裡燒了銀霜碳,弘昀身上好好的蓋著大紅刻絲的被子,面色如常,若不是停了脈動,只叫人以為是睡死了,哪裡能想到他會在夜裡睡過去。
周婷當下一口氣沒能提上來,一陣陣的頭暈眼花,後頭的翡翠珍珠雖也驚慌,也咬死了牙扶住她的身子,這才沒叫她倒在地上。
大格格是後腳跟來的,她跟弘昀最是親近,來他院子次數也多,不幾日就要送件衣裳送雙鞋子過來,兩人在這個家裡倒頗有些相依的意味,此時失了兄弟,伏在榻上痛哭。
周婷兩輩子也沒見過死人,這還是頭一個,摸起來還是軟的,臉上卻沒了鮮活。弘昀雖不親近她,好歹也在她身邊呆了這許多年,年節都要來請安吃飯,他的三餐飯食四季衣裳筆墨書冊也都是周婷在料理,冷不丁就沒了,還真是緩不過氣來。
胤禛摟著她給她餵藥,周婷喝了一半兒就皺了眉頭扭過臉去,安神藥並不難喝,只是她現在胃裡什麼也裝不下。
珍珠趕緊撿了只海棠碟子盛了松仁粽子糖端了來,胤禛接過來捏了一顆叫她含在嘴裡,又皺著眉頭問翡翠:「這是怎麼了?」
翡翠瞅一眼周婷泛白的臉色囁囁道:「弘昀阿哥屋子裡的滿祿過來報了事兒,主子過去親瞧了,」說著咬咬嘴唇,聲音壓得越低:「主子親自驗了驗。」
胤禛豎起眉毛髮怒:「侍候的都是死人不成,怎麼叫你們主子上手了?」她哪裡見得了這個,想著就握了她的手,抱著爐子暖著還只是半溫,攏在手心裡又是搓又是揉:「這事兒我來吩咐,你若困了就先歇一歇。」
安神藥本就有助眠的作用,周婷再喝不下也硬吃了半碗下去,嘴裡還含著粽子糖呢眼皮就半眯起來,胤禛伸手把她按到chuáng上,拉過被子將她蓋密實了,又吩咐了珍珠坐在榻邊看著她:「你們主子醒過來要水,你別拿涼的,調蜜汁子溫給她喝。」
見珍珠應下了,這才背著手往外頭去,大妞二妞拖著弘昭像狗兒一樣攆在胤禛身邊,仰著小臉看他,弘昀的樣子她們沒有親見,但周婷沒有jīng神卻是看在眼底的,小孩子害怕了不敢說話,三個人團在一處跟著胤禛的腳步來回。
胤禛自然要去弘昀院子裡看一看,再把事兒安排下去,見三個小的一刻也不敢離了他,先心軟了,又不好帶著她們一同去,只好指了平時帶她們的奶嬤嬤把帶幾個孩子帶進西梢間裡頭,拿了奶子點心給她們,又把平日裡玩的玩具從各自的院子裡拿了過來哄著說了好一會的話。等正屋裡幾個安頓好了,才往弘昀院子裡去。
弘昀院子裡的奴才雖沒得著上頭的話,卻也已經把鮮妍顏色的東西收了起來,窗紗還來不及換,紅燈籠倒是都撤了下來,正是過年,屋子是鋪天都亮眼的顏色,坐褥帳子都得換過。胤禛快步往屋子裡去,滿祿滿福兩個正跪在地上,chuáng上弘昀的屍身還沒收裹,兩人抖抖索索的挨在一處,喪著一張臉。
前世胤禛就經過這一槽了,那時候還神傷一陣,眼瞅著能娶妻成家的兒子沒了,他連著陪了李氏好幾夜。這回再經一次,雖然照樣難受,心裡那點傷感卻沒長存,被一陣風chuī散去。
原來李氏這幾個兒子是胤禛僅有的男嗣,在家裡的地位自然不同一般,原還有個弘暉能壓一壓,等弘暉沒了,弘昀弘時兩個可是整個府里的寶貝蛋,一言一行不能跟如今相比。
弘昀在周婷胤禛面前極是恭敬,可他越是恭敬,胤禛就越會想起他前世那些言行。他本來子嗣不豐,這兩個兒子更是得他看重,尋了多少奇珍為他補身,沒成想他還是沒能活過十一歲。
再經一回,胤禛看待弘昀弘時的時候就多帶著些審視,原來這兩個不是嫡子也是嫡子的份位,這一回重來,先有弘暉後有弘昭,硬生生頂在他們前頭,下頭人也不再犯渾去捧著這兩個庶出的阿哥,弘時且看不出來,弘昀卻比前世不知收斂多少。
胤禛冷著一張臉,他往常並不往弘昀房裡來,有什麼話要吩咐都只在書房或是正房裡頭,這還是頭一回進來,小太監跪在地上發抖,他提腳就踹了一個:「夜裡頭就沒人守夜?」
滿福伏在地上拿額頭貼著地毯,聲兒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一面哆嗦一面回:「阿哥不叫咱們守夜,連外間也不許呆,夜裡進來續了一回水,那時候並沒不妥當。」
身邊侍候的下人最怕主子有個三長兩短,越是小越是jīng心侍候著,皇家格格阿哥再是小娃娃也是尊貴主子,他們身邊跟著的,要是磕了一點碰了一點兒,那上頭得要你的命。眼看著跟著弘昀都快到成婚領差的年紀了,出頭的日子就在眼帘前了,一下子沒了,這兩先怕起來,心裡念著回不成活了,就只好在「不成了」之前努力把自己給扯gān淨。
「阿哥這兩天飯得少,夜裡要了一碗酪,是奴才侍候的梳洗。阿哥成天背書寫文章,捧了書薄子就不放手,奴才好勸歹勸的,昨兒才早早歇下來。」滿福抹了一把淚,哽著聲兒把事兒說了一遍。
弘昀脾氣犟認死理,原他身子不好的時候,身邊離不了人,天才剛剛放晴,就仗著身子好了些不許人往跟前湊,誰知道半夜裡睡過去就沒再醒過來。
弘昀的脈案藥方全被撿出來放在炕桌上,胤禛走過去看一看兒子的臉,又拿起脈案來瞧,一點兒不妥都沒有,他這一世的身子比上一世還更qiáng些,怎麼一場風寒就能奪了他的xing命呢?
胤禛一直就有心理準備,但這幾個奴才卻不能不發作,大節下的不能打死人,只叫人扒了褲子狠打一回,攆到外院去,又指派了人收起弘昀常用的東西,準備一道殮了。
白燭庫裡頭就有,香紙卻沒備下,胤禛兩三下指派了人,又叫小太監找出弘昀一身新作的衣裳,給他換上,擦gān淨手腳抬進棺木裡頭。
接下來的事他沒盯著,一路回正院去看周婷,她睡得不沉,呼吸又輕又淺,眼珠一直在眼皮底下轉動,珍珠一刻也不敢離開,也不做別的,只挨在榻上時不時給周婷掖一掖被角,見胤禛來了,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胤禛脫了鞋子跟著上了chuáng,掀起被子來把周婷摟進懷裡,這一陣涼意叫她微微掀了掀眼皮,到底沒睜開來,只拿手環上他的腰,頭拱進他胸口,嗅著他身上涼絲絲的氣味兒醒了醒神,腦子一清明就開始安排起來後續的事qíng來:「明兒怎麼也該進宮回一聲的,開年就是小選,本該按著規矩先相看幾個,好預備下做屋裡人的,上頭怎麼著也該知道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