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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09:12 作者: 叔九寒添
夜仿佛被無限的延伸,漫長而沒有盡頭,鹿欽原想了很多,但回憶一下又什麼都沒想出來,空蕩蕩的,有很多想法,卻都是幻想。
如此煎熬著等待著,終於迎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鹿欽原反而不那麼焦躁不安,扭頭看一眼小七,不知醒來看到手背上的留置針,小七會怎樣。
出乎意料的,看到手上的留置針小七反而笑著責問鹿欽原:「瞧瞧,你就是這麼護著我?」
鹿欽原道:「如果可以,我寧可那針扎在我身上。」
小七頓時斂了笑意,半晌翻過手掌往前一遞:「我以前哭過鬧過,自殘自殺,無所不用其極,可我依然活著。他們給我畫了個圈,在這個圈裡任我折騰,只要不死就行。這道傷疤是最嚴重的一次,那次我差點就成功了。」
手腕上是一道粉色疤痕,橫切整個手腕,刀口整齊,想來當時是存了死志,決心赴死。
「可真要死的時候我害怕了,覺得還沒活夠。」小七低聲笑起來:「其實啊,我就是膽小鬼,怕死。」
還有一句話小七沒說,他更怕死在慕臨羨前面,留慕臨羨一個人該怎麼過。
扎了留置針的小七就像戴了項圈的狗,這話是小七自己說的,司城正理來給他掛水的時候,小七就沖司城正理汪汪叫了兩聲,司城正理誇獎道:「好狗,要乖。」
小七隻是笑,司城正理聽了聽他的心跳,較之常人慢了許多,面色不由凝重,又摸著小七脈門探了許久才丟開手,對坐在旁邊看書的鹿欽原道:「鹿先生,你心裡若有小七半點位置,往後生理需求請自行解決。」
鹿欽原從書房裡找到一本他找了許久都沒找到的孤本,正看到精彩處,隨口應:「好,知道了。」
這敷衍的口氣令司城正理火大,轉眼又見小七在調藥滴的速度,壓了許久的火氣爆發了,抬手就在小七腦袋上拍了兩下,口氣不善道:「是不是好狗,剛誇了你又作妖,想死在慕哥前頭你直說,我也不用費這麼多心思跟閻王搶人。自己身體什麼德行不知道!」
鹿欽原從書里抬頭,對司城正理這個態度很不滿:「醫生對病人打罵,施行言語上的侮辱和精神上的威脅,我可不可以舉報你?」
司城正理嗤笑一聲,表示:「隨時歡迎。」扭頭就走,他不怕小七再搗亂,小七什麼都不怕,就怕死在慕臨羨前頭,這個軟肋司城正理捏到手軟,依舊百試百靈。
離開小七這裡,司城正理把東西交給助理直接去慕臨羨那裡,慕臨羨昨天吹風著了涼,現在連床都下不了。
還沒進門便聽到一串壓抑的咳嗽聲,接著聽那聲音斷斷續續的說:「我……咳咳……沒幾天時間了,你不必……咳咳……」
司城厚載的聲音微微的傳來:「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比獨玉還有天賦。」
「是嗎?」慕臨羨的聲音聽來如風如霧:「老師冒著被正理責罵,只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嗎?」
說著又是一陣咳嗽。
靜默了一會兒,司城厚載才開口,聲音低的幾乎出口就要被風吹散了:「對不起……」
可慕臨羨卻聽得分明,他釋然笑道:「這話你最該對小七說,他何其無辜。」
「身為司城家的人,為科學獻身是理所應當,甚至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殊榮!」司城厚載道:「他的兩個哥哥都為司城家做出了貢獻,簡一怎麼能落後,我只是幫他選擇了最適合他的方式。」
慕臨羨緩緩閉上眼,拒絕和司城厚載繼續交談,十幾年來慕臨羨無數次試圖讓這個被家族科學洗腦的老人認識錯誤,結果都變成了無疾而終的爭吵。
司城厚載嘆氣:「程回,我們立場不同,誰都理解不了誰,你認為你是對的,我認為我是對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卻為小七扭著那股勁吵了十幾年。
慕臨羨不想繼續聽司城厚載的道理,沖門口道:「正理你進來吧,我們說完話了。」
司城正理走進來,看了司城厚載一眼,拿出體溫計甩了兩下遞給慕臨羨,手指按在慕臨羨脈上,許久沒挪開。
司城厚載覺出不對,忙問:「你師兄……」接收到司城正理一記眼刀,連忙閉了嘴。
第53章 第053章 眠去
壞到極點左右不過一個死,司城厚載這個焦急關切的態度讓司城正理覺得噁心可笑。
收回手,司城正理照常囑咐兩句,聽來沒什麼特別,司城厚載卻真箇用了心,聽出了不同的意思,他問:「儘量少睡或不睡是什麼意思?」
司城正理看都不看司城厚載,聲音頓了頓繼續說:「如果實在撐不住,睡著就睡著,不必硬撐,已經不重要了。」
慕臨羨半躺著,身上被子蓋在齊腰處,懷裡抱著暖手寶,聞言微微一笑:「我知道。」
「別再吹風,感冒好之前不要下床。」知道慕臨羨沒有聽進去,司城正理不欲強勸,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理由,即使痛苦也樂此不疲,本人不在意他在意又如何。
慕臨羨已有幾分昏然,點點頭,一副馬上要睡過去的樣子。
見狀,司城正理小心為慕臨羨掩上門,和司城厚載悄聲離開。
大約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司城厚載近幾年對一些事異常敏銳,而每次都猜的很準。司城厚載也是一代名醫,看得出來,慕臨羨恐怕連幾天時間都勉強有。
人是很矛盾的個體,得不到無法實現的時候瘋魔了似的不擇手段也要去達成,可快要成功了,卻惶恐了。
司城厚載一心想慕臨羨消失,現在卻矛盾起來,他又希望慕臨羨可以活著,看他能活多久。
山風習習帶著幾分涼意,司城厚載腳步緩慢,每走出一步司城厚載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老邁帶來的不便,越讓他對未得的結果渴望,內心的愧疚逐漸少,變為理所應當。
第二天,司城厚載邁著越發老邁的腳步再次登門,慕臨羨半臥也顯得十分吃力,他兩眼浮腫,眼下印著淺淺烏黑,顯然一夜未睡。
慕臨羨半眯著眼,聽到動靜也未動分毫,只微不可察的輕輕嘆了口氣。
何必呢,臨了反不給清靜。
司城厚載並不是有話想跟慕臨羨說,只是想看看,便來了。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雙手撐在拐杖上,已然渾濁的目光平靜的望著慕臨羨,並不如何灼灼,卻炯炯專注。
慕臨羨動了下脖子,輕啟唇:「又來做什麼?」
司城厚載不答話,只在慕臨羨快要睡著時出聲:「我以為你不會回來,其實你能回來,我心裡是高興的,不論是以什麼身份,你都是我的驕傲。」
慕臨羨緩緩的睜開眼,唇角僵硬著往上一勾:「我以為你的驕傲是獨玉。」
「遇見那個女人之後,獨玉就不是我的驕傲了。」這就是司城厚載對那女人恨意的來源,原本司城獨玉可以一生無牽無掛,一心在研究上,直到那個女人出現,一切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