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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09:12 作者: 叔九寒添
任門外那道聲音如何哀求,他口中的老師似乎都沒有聽話回去,那聲音幾乎要哭出來,只在門邊好言好語的哄勸,卻不敢邁進一步來。
從間隙里,鹿欽原看到了那位老師,頭髮過肩花白凌亂,臉色蒼白雙眼通紅,眼下一片黑影,唇邊一個大燎泡,唇上一層死白皮,顴骨因為瘦而向里凹陷,猛然一看有幾分嚇人,他嘴裡喃喃著反覆著說:「簡一,你去哪兒了,爸爸想你,爸爸不能沒有你,爸爸找不到你阿默會生氣的……」
是瘋掉的司城獨玉,他四處尋找,每個隔間挨個查看,很快找到了鹿欽原這裡,只到了近前卻沒有進來,鹿欽原正打算出去,忽聽他道:「簡一回來了。」聲音聽起來和正常人一樣,不瘋不顛。
門外的哀求聲頓時戛然而止,張大嘴巴瞪著眼睛像見了鬼。
鹿欽原知道,是小七出來了,一步跨了出去,就見司城獨玉微俯身,額頭抵著小七的額頭,幸福的笑著說:「簡一你長大了,爸爸高興,阿默也高興。」
小七一臉平靜,只在司城獨玉說完,輕聲回應:「高興就好。」
司城獨玉想把小七抱在懷裡,就像抱小孩子那樣,他手腳笨拙的嘗試,發現自己眼前的孩子不適合那樣抱,他又不捨得孩子遷就自己,便單膝跪地抱住小七,嘴裡說著我高興,眼淚卻淌了一臉,小七動容,伸手回抱住司城獨玉,眼底一片淡然。
抱了一會兒,司城獨玉鬆開小七,拉著小七的手坐到旁邊沙發上和他說話。小七打小就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司城獨玉一直為小七的病擔心,現在見小七健健康康長了這麼大,心情難以言喻的激動高興,語調里也透出幾分歡快,可他還是遺憾:「怎麼一轉眼你就長這麼大了,爸爸一直忙工作,忘記陪你了。」
小七心裡其實是暖的,他看著眼前這個一頭花白的可憐男人,微微笑著說:「有時候可能會怨你,可我不恨你。爸爸,我身體早就好了,你不要擔心。」
第52章 第052章 無題
司城獨玉是世界上唯二最愛小七的男人,可他的這份愛不是基於小七是他的兒子,而是小七是簡默的兒子。
小七生做一副桃花面,下巴微潤稍尖,眉像司城獨玉的峰秀俊雅,鼻若簡默的挺秀凝脂,口似塗脂含珠更多像簡默,只一雙眼睛既不像司城獨玉那般細長清湛,也不像簡默那樣杏目多情,烏黑圓潤,天成溫潤純善,自然矜貴含威,叫人看著眼睛時是一種感覺,看整張臉時又是另一種感覺。
司城獨玉常常不敢正視小七,只盯著小七最像簡默的鼻子那處看,寵溺的刮刮小七的鼻子,笑著說:「好,爸爸放心,只要你好好的,爸爸就放心了。」
看著小七,司城獨玉有一種家有兒郎忽長成的欣慰,這份欣慰里又含著些未能見證小七成長的遺憾。
分開的這段日子,司城獨玉恍如置身在噩夢中,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一會兒是簡默毫無生氣的睡容,一會兒是小七歡快如鈴的笑聲。
有時感覺簡默在他耳邊輕語:「獨玉,一一呢?你把他丟了?」
沒有責備的意思,卻慌得司城獨玉著急辯解,話還沒出口,又好像聽到小七在什麼地方喊他:「爸爸,爸爸,爸爸……」
一聲一聲,仿佛從天上落下來,被風吹散在四面八方,空靈靈的憂傷。
司城獨玉便忍不住抱頭嚎哭,痛恨自己,身為醫生救不了自己的妻子,身為父親看不住自己的孩子。
不管是為人夫還是為人父,司城獨玉都是失敗者。
好在簡一回來了,司城獨玉想到這兒忍不住勾唇微笑,而且他的簡一健健康康長大了。
父子正是情深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怒喝:「放手!」
司城獨玉手一哆嗦,條件反射的和小七分開一點距離,惶恐不安的往門外進來的人看去,嘴唇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司城正理把小七擋在身後,盯著司城獨玉問:「你怎麼來了這裡?誰允許你來的?」
司城獨玉低著頭,像犯了錯的小孩:「我來看簡一,」忽然抬頭急切的辯解:「就一眼,我看一眼就走,你別趕我,我……」他眼神茫然,看看司城正理,又看看小七。
「你不瘋了,難道之前是裝的?」司城正理把小七送到鹿欽原身邊,責問道:「你就這麼護著他,早晚一天他死在你眼前你也知道厲害了。」
說完推搡著司城獨玉出去,在門外又遇見陰魂不散的司城厚載,司城厚載見司城獨玉如正常人一般不瘋不傻,十分驚喜,渾濁的眼睛裡蓄滿淚水,他抹了下眼角,聲音顫顫的說:「獨玉你不瘋了?好了就好。」
司城獨玉也十分激動,抓著司城厚載的胳膊一個勁說:「爸爸,簡一長大了,好神奇啊,怎麼長得那麼快,一眼沒見就長那麼大了,爸你說,簡一真是簡一嗎?我好像做夢一樣,爸你看簡一長得像誰?我看著像阿默多些,鼻子最像,爸爸,簡一說他不恨我,他還認我呢,他喊我爸爸,爸,他喊我爸爸,我好高興……」
司城厚載呆呆的聽著,瞬間老淚縱橫,低著頭小聲嗚咽起來,司城獨玉正說的興起,見狀一臉莫名其妙:「爸你怎麼哭了,你別哭啊。」手忙腳亂的在身上找帕子,最後抬手笨拙的給司城厚載擦了擦,臉上一直帶著笑。
司城正理冷眼看著,嘴角勾著一抹冷笑。
中止的實驗開始繼續運作起來。
天剛蒙蒙亮,門口傳來門鎖打開的聲音,鹿欽原睡眠淺,時刻警惕著,幾乎立刻清醒過來,但沒有動身。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了床前。
「啪嗒」一聲,床頭的暖色燈亮了起來,一道人影投射下來,正好將鹿欽原罩住。
小七似乎累極,睡得很沉,兩手緊緊抱著鹿欽原的腰,貼的很緊,鹿欽原小心翼翼的翻過身,眯著眼兒看司城正理手裡在拆
一個靜脈留置針,塑膠袋發出輕微的悉索聲。
「把小七的手拿出一隻來。」司城正理聲音很輕,鹿欽原皺著眉,依言把小七沒壓在底下的左手露出來。
小七身上血管的位置司城正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扎了皮管,找准位置直接扎了進去,小七不安的想縮手,被鹿欽原按住,司城正理撕了膠布固定置留針,接著拿出採血針,伸手在小七手臂上按了按,再次扎進去,鮮紅的血液順著透明膠管回流到採血管,血液流淌的非常慢,很長時間才會采滿一瓶。
不用司城正理說鹿欽原也知道小七的血與常人的不一樣,司城正理換上第三個採血管,他目光盯著採血管,眼見採血管滿了才移開視線,取掉採血針,拿棉簽按住針眼。
小七血液濃稠,棉簽上只沾了一點紅,司城正理扔掉棉簽,收好採血管,整理一下,關掉床頭燈,像來時一樣默默地離開,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在灰濛地夜色里,鹿欽原盯著扎在小七手背上的留置針,眼神如這夜色陰晦不明。鹿欽原終於有點理解,當初小七的憤怒和無力,即使受傷,把自己折騰的狼狽不堪,那也只是說明他曾經抗爭過,只不過失敗了,總好過什麼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