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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2:08:58 作者: 易楠蘇伊
「我只是不想這個家散了。俗話說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要是真入贅到村長家,將來很難不被他們同化,成為我們曾經討厭的人。到那時,我反而不知該如何面對你了。」劉文麟拍拍他肩膀,「你要好好念書,以你的天份將來或許能考上舉人,到時候咱們家的日子一定能越過越好的。」
劉文奎眼眶通紅,雙手捂臉,「大哥,是我不好,是我懦弱,要不是我貪生怕死,你也不會跑去當兵了。」
劉文麟沒有安慰他,只靜靜看著外面的大山。
他曾經有機會得到一座大山,可是等他攀登上頂峰,有機會擁有時,卻又不得不放棄。他不怨恨任何人,這是他的選擇,他不會後悔,可他同時也在心裡遺憾著。
枝秀的聲音由遠及近,清脆中帶著歡快,「大哥?大哥?」
劉文麟收斂了情緒,劉文奎抹乾眼淚,齊齊走出去。
枝秀清瘦的小身影蹦蹦跳跳跑過來,劉本忠在她身後不遠處,近些年辛勤勞作下,他的背越發駝了,走路也不如以前利索,背著手慢慢悠悠走著,只是那雙眼睛時不時看向這邊,顯然也是焦急的。
等枝秀靠近,劉文麟問,「你從哪裡找到爹的?」
枝秀抿嘴笑,「從曉曉家。也不知道我爹去那幹啥?」
言語中有些嫌棄她爹去曉曉家,居然不帶她一塊去。
劉文麟也有些好奇,「去曉曉家幹啥?」
劉本忠姍姍來遲,「為你妹的婚事。我也不認識好人家,就想托曉曉她娘幫著尋一下。」
聽說是給自己說親,枝秀臉色爆紅,扭捏地對了對手指,又小心翼翼抬頭,「爹?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劉本忠奇了,「婚姻大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你說什麼?」
枝秀急得跺腳,「我…那也得我喜歡啊。您這樣太自作主張了。」
劉本忠張了張嘴,「怕啥。我只是讓她幫忙說,最終還是要你點頭的。爹也不是一言堂。咱家啥事不都是你做主的嗎?」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沒娘的孩子家務一把抓。
這個家一直都是枝秀管著家裡的錢和糧。
枝秀很少露出女孩家的嬌羞,更何況是現在這樣急得失了分寸。
劉文奎見她跳腳,擰眉沉思,「你該不會有人選了吧?」
枝秀像炸了毛的公雞,瞪了他一眼,結結巴巴反駁,「你…你瞎說什麼呢?我才沒有。」
都是一家人,她心虛是何反應,大家自然一清二楚。
劉文奎剛開始只是詐她,現在見她這反應,反倒坐實了她確實有人選。
劉文麟撫掌大笑,「是誰啊?我認識嗎?」
枝秀到底是姑娘家,羞紅了臉,矢口否認,「沒…沒有的事兒。」
劉文奎和劉文麟對視一眼,眼底都有了想法。
劉文麟見妹妹不願說,決定以退為進,「你不跟我們說,到時候林二嬸給你介紹,你又不同意,豈不是讓人家白忙活?」
枝秀踢了踢腳邊的土坷垃,所以啊,為啥給她說親,怎麼不跟她說一聲呢?
不過說這些也晚了,枝秀抿嘴,「我……不知道他家是什麼態度?」
以前她肯定不敢想,但是她大哥考上秀才,她覺得自己夠得上了。可是大哥又突然不要功名去軍營了。
黑夜如墨,幾顆星星灑落天際,清冷的夜風拂面,帶來幾絲秋風的涼爽。
大吉提著燈籠踩著夜色在河渠上緩慢行動,剛要轉彎,卻見不遠處有個黑影走了過來,對面聲音極輕叫著他的名字,「大吉?」
大吉聽著聲音有幾分耳熟,提著燈籠一看,居然是劉文麟。
大吉都有些糊塗了,「你不是當兵去了嗎?」
上次也是在這兒,他遇到枝秀坐在河邊哭,說她大哥去當兵了,擔心大哥回不來,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劉文麟點頭,「是啊,我現在在軍營當代書,今兒回村運糧食。」
大吉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恭喜,「那可好了,枝秀擔心你,哭得跟什麼似的。這下可好了。」
劉文麟心裡像吃了一口蜜餞一樣甜,妹妹為了他付出太多了。這次也該他為妹妹做點什麼了。
劉文麟抿抿嘴,「大吉?我爹今天托你二嬸給我妹說親了。」
大吉感覺自己這一瞬間好像不會呼吸似的,整個人都提著,她要說親了?也是啊,枝秀都十二了,過了年就要十三了,這個年紀說親再正常不過。
他喉頭澀得厲害,輕咳了幾聲,鑽心的疼,「這…這是好事啊?」
黑夜裡,劉文麟看不清大吉的神色,聽他結結巴巴有些瞭然,「我妹妹為了我和二弟過得太苦了,不過以後就好了,我現在做代書,每月有一吊錢。等她成親時,我至少會為她準備三十吊的嫁妝,我想給她找個好人家。你要是認識好人家,記得幫我妹留意一下啊。」
大吉沒有聽懂他的潛台詞,腦子完全懵掉了,「好…好事啊。」
作為女方,劉文麟不可能主動,那樣就是上趕子,將來就算嫁過去,也會被人嫌棄。他點到為止,拍拍他肩膀,「那就多謝啦。」
說完,他轉身離開,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大吉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他兩條胳膊鬆弛,好似連提燈籠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