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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2:22:56 作者: 祝鳶
    這是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姿勢,已經遠遠突破了常人所能及的生理極限,令人忍不住地去想,紀和玉究竟是如何完成這樣的動作。

    不知是不是錯覺,駱溫明耳邊響起了一聲骨骼關節劇烈摩擦的撕裂聲。

    他不忍去看紀和玉的樣子,不用想也一定是無比悽慘的。

    畢竟,燭台貝爾曼實在是太疼、太殘酷了。

    可是紀和玉硬生生完成了這樣大的突破,他作為教練,又怎麼能夠不看?

    駱溫明注視著拉出了一個燭台形狀的紀和玉,雙拳無意識的微微攥緊。

    少年面色慘白,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得毫無血色,唯有唇珠因為被咬破了一道小口,溢出一點鮮紅的血。

    他的額際掛著細細密密的汗珠,順著形狀姣好的下頜線一路滑進了他的領口,襯得精緻脆弱的脖頸和鎖骨愈髮漂亮。

    他的臉色雖然極差,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微弱,但浮腿卻依舊伸得筆直,如一桿挺直了脊背的翠竹。

    脆弱卻昳麗。

    柔韌而堅強。

    燭台貝爾曼作為殘酷與美麗最好的交點,似乎在少年身上得到了最生動的詮釋。

    雖然這只是一個平地上的,沒有進行旋轉的燭台,甚至還暫時稱不上是一個貝爾曼。

    雖然紀和玉並不是靠自己完成的這個動作,也不能一氣呵成地抓住小腿、掰成流暢的直線。

    雖然眼下的動作,距離大賽上優秀女單所呈現出來的燭台貝爾曼還有異常遙遠的距離。

    但駱溫明卻覺得,紀和玉的燭台貝爾曼,比任何一位選手做出來的更加漂亮。

    這是一個有溫度的,有生命的動作,是紀和玉的付出的汗水和痛楚,賦予了這個動作以獨一無二的、別樣的意義。

    駱溫明覺得自己的眼角有一點熱,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

    是滾燙的水。

    這個異常痛苦的動作,令紀和玉的呼吸都不知不覺地放輕、甚至停滯了,仿佛這樣就能麻痹自己的神志,不去在意腰腿肌肉和韌帶上的巨大痛楚。

    腦子已經快要糊成一團漿糊,紀和玉依舊咬牙堅持著,希望能將這樣的感覺更深地鐫刻在自己的肌肉深處,希望自己能夠通過這樣殘酷可也是最切中要害的動作,更好地適應燭台貝爾曼這個動作所帶來的的巨大折磨。

    紀和玉心知,受男性的生理結構所限,在完成這個動作的時候,疼痛幾乎是必然的。

    但倘若能夠自行完成燭台的起始動作,能夠逐漸減小這樣的疼痛,直至最終適應,他也就能帶著這個燭台貝爾曼,走向世界級的賽場。

    現在要做的,就是進一步鍛鍊和開發這具身體的柔韌性。

    這個目標看上去並不複雜,可紀和玉的柔韌訓練之所以陷入了新的瓶頸,就是在這裡出了問題。

    前一段時間的柔韌訓練確實起了很好的效果,令紀和玉能夠更輕鬆地完成水滴貝爾曼、甜甜圈旋轉和下腰鮑步等動作,但最近這段時間裡,同樣的柔韌訓練所起到的作用卻差了很多。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畢竟當肌肉和韌帶的延展性提升後,完成同樣的任務更加容易,想要起到鍛鍊作用也就更難。

    平地一字馬時,墊在紀和玉雙腳之下的襯墊已經加高到了最高,不能再繼續往上續了;下腰時,紀和玉已經能夠完成一個誇張的「花籃」,用雙手握住自己的腳踝;將腿架在欄杆上壓腿時,欄杆漸漸過腰的高度提升到及肩,甚至是高到脖頸,也依舊很是輕鬆。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進一步提升,速度必然會慢下來。

    迷迷糊糊想了這許多,紀和玉終於支持不住,將腿緩緩的放了下來,腿.根處撕裂般的劇痛實在太過磨人,以至於紀和玉放鬆下來時,甚至踉蹌了半步,被駱溫明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小玉,感覺還好吧?」駱溫明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方帕子,仔細地替紀和玉拭去額上的汗珠。

    少年大抵是痛得狠了,面上帶著罕見的茫然神色,一雙精緻漂亮的桃花眼裡盛滿了水霧,有些失焦地望著前方。

    良久,他終於反應過來,遲鈍地說:「還好,還能忍受,只是現在還差得遠……」

    紀和玉深呼吸了一下,將腦海里殘留的暈眩驅散乾淨,艱澀道:「我現在還不能自己拉出一個燭台,而且動作也不夠快,還沒有學會旋轉……」

    下一瞬,卻是被駱溫明輕輕擁抱了一下。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小玉,」駱溫明啞聲道,「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十六歲的少年有著超乎尋常的堅韌毅力,以及常人難以理解的必勝的決心,有著自己清晰無比,也堅定無比的道路,有著一顆玲瓏剔透的,純淨無暇的冰雪之心。

    與一般的花滑運動員只是單純地熱愛著這個項目不同,少年不僅僅是愛著這片冰面,更是將守護和敬重這片冰面,作為自己沉重而又執著的責任。

    少年勇敢無畏地向著自己的路踽踽獨行,沒有懼怕過任何風雨,一心想要將彩虹帶給別人。

    他已經做得夠好了。

    「溫明哥?」紀和玉眨了眨眼,也回抱了一下突然開始「憂鬱風」的駱溫明,羞愧道,「不,我做得還遠遠不夠。」

    「好了,不說這個了,」駱溫明溫柔地撫了撫紀和玉的發頂,「現在怎麼樣,緩過來了沒有?要不要繼續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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