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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9:52 作者: 玄小南
卻被吳天叫住:「小師父,等下……」
蘇懷夏停下腳步,轉頭問吳天:「你在叫我?」
吳天點點頭,想和蘇懷夏說點什麼,但憋了半天,不過憋出一些支支吾吾的零碎音節。
蘇懷夏不明白吳天到底什麼意思,皺眉問:「有事嗎?沒事的話,我還有事……」
說著,轉身又想走。那邊王萬霞和周偉業都散走了,他們兩忽然想起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沒做。王萬霞回去那個東西,讓蘇懷夏在這裡等著,她馬上回來。
吳天見情況趕緊出聲:「那個……我想問您個問題!為什麼你要把一道鱔魚跟做的那麼稠呢?」
吳天本來是想和蘇懷夏道歉的,但這道歉到了嘴邊,他又覺得心情煩亂起來……如果這道歉真的出去了,這讓他有種背叛師門的感覺。
因為他的師父並不喜歡這道菜。
師父對這道菜的評價是:湯不像湯,羹不像羹,粥不像粥。就是個不三不四的四不像。
但是……吳天嘗過鱔魚羹,覺得它的味道真的很好吃。而且蘇懷夏剛才露的那首也不像是個做飯「四不像」的三流廚師……師父為什麼評價這麼低呢?
「這是你師父說的吧?」蘇懷夏笑笑問。
吳天驚:「你怎麼知道的?」
吳天知道師父他平時說話一直很小心,絕對不會在外人面前隨意品評別人。這些也就是在他面前,才會說上一說。他可以保證,這些話師父絕對是沒有說出去過的,自己也不會往外傳……
那這位小師父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猜的嗎?如果真是猜的,那也太厲害了吧!
蘇懷夏沒有回答自己是怎麼知道的,反而反問吳天:「你吃過鱔魚羹嗎?」
吳天點點頭。
「你覺得好吃嗎?」
吳天再點點頭。
「那不就得啦!到底是粥還是羹,有什麼關係嗎?」
吳天似懂非懂:「啊?」
蘇懷夏不再繼續往下說,笑著繞過懵圈的吳天,去圓桌廳看大領導去了。
她不用想,就知道自己這道鱔魚羹,卓師傅肯定不待見。
卓師傅的父親卓老師傅出生於魯菜菜系的孔府派,也算是出身名門。
但是就是這個出生,讓他受到了些限制。孔府菜出了名的精緻。菜怎麼做,都是有百年傳承的,不可輕易改動。就算有改動,也是在烹飪方式上改動,萬萬不會改動烹飪的本質。
打個比方,就像是這道鱔魚羹。
既然它叫做「羹」,那麼到了卓師傅手裡,就絕對會把它做成「羹」的模樣,不會太稀,更不會太稠。卓師傅覺得只有這樣,才配被叫得上「羹」。
而蘇懷夏這道鱔魚羹的口感比卓師傅認定的「羹」,稠上了不止一星半點,是介於粥和羹之間的產物,卓師傅覺得這道菜不三不四,也是正常。
蘇懷夏的外公評價卓老師傅少點天賦,原因也在這兒。他覺得,卓老師傅太「迂」,不懂得變通,也不接地氣。
手藝傳到卓師傅這裡,因為又遇到了災難。卓師傅變通和創新意識就更加被時代扼殺,他甚至比他父親更墨守成規……看不上蘇懷夏這道菜真的太正常了。
不過,就像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一道菜的好壞,其實主觀意願很強。每個廚師都有自己的理想和堅持。所以卓師傅的這種堅持是好是壞,蘇懷夏也不願隨意評價。
她剛才就和吳天講了句。至於吳天會變成第三個卓師傅,還是跳出這個傳承,就看他自己了。
蘇懷夏繞過吳天,走到圓桌廳的時候,看見她的鱔魚羹早就已經上桌,但意外還沒開始分。
有個精神矍鑠的六十多歲老人,和旁邊一個更加年長點老人說著這道鱔魚羹的來歷,並且言辭間都是對於這道鱔魚羹的驕傲,將它說成了個體和民營經濟崛起的標誌。
稍大些的老人沉穩的仔細傾聽著,時不時的點點頭。
蘇懷夏猜想,那頭髮斑白卻氣宇軒昂的老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老縣長;和他說著話的沉穩老人,大概就是那位很有來頭的大領導趙首長。
然而整張圓桌上十來個人,只有趙首長在認真聽老縣長的講述,其他人的思緒,早已經被桌上那道鱔魚羹的香味勾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這些人中的一個,就是蘇懷夏心心念念的顧鶴之。
蘇懷夏現在是躲在門後悄悄的看,顧鶴之的位置正好在她正對面。
從她這個角度,能夠清晰的看到顧鶴之穿著一身合身妥帖的中山裝,身形筆直的坐在黑木板凳上。形狀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桌上的鱔魚羹,茶褐色的瞳孔在燈光下好似不停變幻莫測,像是映射了他的大腦正在不斷的高速運轉。
蘇懷夏猜想,這吃貨現在一定想出了一百種方法,好快讓老縣長閉嘴,大家可以分湯……
不知怎麼的,見到了這樣的顧鶴之,蘇懷夏忍不住想笑。
她初次遇到顧鶴之的時候,兩人都已經三四十歲了。
那時候的顧鶴之已經功成名就,四十年的歲月洗刷,讓他變得沉穩內斂,像是口不見底也猜不透的古井,波瀾不驚。
然而現在,在蘇懷夏對面的那位二十來歲的……小男生(?),臉上還存了些少年感的嬰兒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