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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這就是你們費盡心思的目的嗎?」年輕女孩的眼睛如清水一般澄澈,她站起了身,臉上依然掛著禮貌的笑容,「真對不起,阿姨,我早就失憶了。創傷後應激性障礙,您聽說過沒有,我就是典型案例。」
女人面色蒼白,眼睛死死盯著王函,聲音又低又沉:「你以為你失憶了,他們就會放過你嗎?不會的,傻孩子,你是唐僧肉,多的是人想要吃你。」
王函冷冷地看著女人,一語不發。
「砰」的一聲響,房門被撞開了。郭宇失魂落魄地站在房間門口,衝著母親大喊大叫:「你幹什麼啊,媽!你到底在幹什麼?」
王函的目光越過了蒼白的女人,落在了郭宇身上,唇角浮現出一朵虛弱的微笑。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後挑了下眉頭,聲音不急不緩:「我一早就說過了,從我身上,你得不到任何東西。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那是無用功。」
郭宇慌亂地想要攔住奪門而出的王函,拼命地解釋:「我不知道的,王函,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王函只覺得滿心疲憊。她想難怪那輛麵包車上的人出現的那麼及時呢,難怪那位司機偏偏會在那個時候消失呢,難怪郭宇跟彪形壯漢撞到了一起還要跟人家拉拉扯扯呢。她真是蠢啊,居然會看不穿這麼簡單的套路。明明她姐讓她離郭宇一家子遠點兒的,可她為什麼要傻乎乎地去問能不能相信他呢?明明這個世界上,除了姐姐以外,誰都不能相信。
「你讓開!有種你們劈開我的腦袋,把裡頭的東西全都掏出來轉化為文字。否則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憑什麼要我知道!」王函伸手推郭宇,冷笑不已,「你真聰明啊,班長,你根本就不需要這些,你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郭宇死命拽著王函,額頭上沁出了大滴大滴的汗,他苦苦哀求著:「我真的沒有,王函,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怎麼捨得讓你受苦。」
這是在上演苦情戲嗎?王函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個頭髮都沾到了額頭上的少年,內心一片清明。是了,郭宇在學校裡頭屬於最出挑的那類學生,根本沒必要上趕著討好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實習老師。從一開始,他就是另有目的。他的母親既往也許是裝瘋賣傻,可跟她一樣,扮演小丑的時間太長,就忘了自己究竟是什麼模樣。
王函知道,很多治療精神類疾病的藥物會讓患者智力下降,反應遲鈍,甚至到最後真的變成了痴痴傻傻的模樣。在這漫長的精神病治療過程中,郭宇的母親越是想要牢記的東西,越是遺忘得徹底。
郭宇上次將她帶到他母親面前時,郭母說了一句話「是W不是M」,其實不是在說一個人,而是郵箱帳號。自己成了刺激郭母恢復重要記憶的最好的工具。於是郭宇才這樣熱衷於想方設法將自己帶到郭母面前。只是因為姐姐的警告,她後來對於郭宇的旁敲側擊軟磨硬泡都採取了充耳不聞的對策。
所以,他們急了,他們等的不耐煩了。他們需要殺手鐧絕地反擊,他們策劃了這起綁架事件,好讓她誤認為又回到了十二年前,那個時候,她是出了名天才,過目不忘也過耳不忘。
王函苦澀地搖了搖頭,輕輕地嘆息著:「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呢?我真的已經忘了所有的事情,不然我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嗎?」
郭宇伸出手要攔下王函,被她直接推了個踉蹌。她要抬高聲音大喊的時候,走廊上忽然響起了慌慌張張的腳步聲。那個上次在樓道間放火的女人跑得頭髮都散了,嘴裡頭不停地嘀咕著:「快躲起來,大魔王來了!魔鬼來了!」
王函看到了她身上穿著的白大褂,還有什麼反應不過來的。住在這棟樓裡頭的精神病人們全都扮演著各自的角色,他們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他們樂在其中。王函想要推開對方,直接走出去,卻被人一把按住了。郭宇想去拽她,也叫三四雙手給拖進了對面的病房。他們的嘴巴都被牢牢地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響。
樓梯口響起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直到郭母的病房門口才停下來。王函聽到了那位吳廳長的聲音:「怎麼,你高興了?你以為這一次我會被摁死了?」
門板合上了,王函聽不到裡頭的聲響。然而那個縱火的女人居然又推著她到桌子旁,一圈人圍著一個小收音機一樣的東西,裡頭傳來了男人的咆哮聲:「別犯蠢了,我的太太!你真的以為這點兒小風小浪能打趴我嗎?我告訴你,那個老和尚死了。姓顧的借了一回死門,花和尚就死了;再借一回生門,老和尚也死了。反噬,你知道吧,反噬已經開始了,反噬會報復到他身上!」
「也會報復在你身上的!」女人說話的氣息依然虛弱,常年的疾病折磨耗光了她的精氣神,然而她說出的話語卻重重地砸在了丈夫的心上,「這些事情,你統統脫不了干係。」
「我做什麼了?」吳廳長突然間得意起來,「我殺人了還是放火了?我乾乾淨淨的,我什麼都沒做。」
「你害了那麼多人,你還什麼都沒做!李晶還有駱國華還有那個和尚,哪個不是死在你手上的?對,還有那個女人跟她的女兒,你手上鮮血淋漓!」
吳廳長的聲音中充滿了憐憫:「證據呢?李晶跟駱國華是怎麼死的,你難道不清楚?還有那個和尚,不要忘了,我的岳父大人多麼想要保全顏面。還有那個女人,自殺啊,人想死的時候,誰都攔不住的。那個小丫頭片子,跟我有什麼關係。最多就是她勾引我,我以為她已經上高中了,你情我願,不過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這點兒小事就能絆倒我了?我的太太,您是什麼出身,怎麼能這樣天真呢!」
「你無恥!」即使竊聽器中的聲音變得怪腔怪調,王函依然能夠聽出這控訴中的憤懣與絕望。女人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冷笑道,「不,你還殺了人,你殺了手上掌控著你證據的人。」
房間裡頭傳來了乒桌球乓的聲音,郭宇驚恐地想要掙扎。他害怕自己的母親會被父親打死。那個縱火的女人也發出了一聲驚呼,然後所有人嗷叫著,衝出房間,撞開了對面的門。王函看到那個動手的男人瞬間就被人群淹沒了,這些扮演成醫務人員的病人個個都揮出了拳頭,毆打著穿西裝的男人。
「快走!」郭母拼命地推著自己的兒子,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精神病殺人放火,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兒子,你終於長大成人了。」
病房裡頭開始有濃煙冒起來,縱火的女人高興地呼喊著:「噢,放煙火咯!」
門被反鎖上了,所有的病人都撤退了出來。這裡的門窗都是最堅固的,防止病人跳樓自殺跟逃跑。煙霧與火光刺激了病人們的神經,他們真的跟看到了節日的焰火一般興高采烈。一群人當中,唯一穿著病號服的女人面上掛著平靜而詭異的笑,仿佛梔子花在血中綻放。
郭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被母親強行地推下了樓梯。外面的醫務人員們終於發現了這裡不對勁,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想要一探究竟。王函一摸口袋,發現她的手機屏幕又亮了。可惜的是,手機卡已經被拿下,她甚至連打火警電話的猶豫都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