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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王函伸手搓了把臉,搖搖頭:「沒事。」
陳老師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戳了戳她光潔明亮的腦門兒,教育道:「這是睡過頭了,沒吃早飯吧。還是減肥,不吃早飯?我跟你說,一天三頓,最不能落下的就是早飯!」
王函嘿嘿地笑,矢口否認:「沒有沒有,我剛才就是想起了點兒事情來。我要敢不吃早飯,我姐能直接端起鍋來往我嘴巴裡頭倒。」
陳老師笑著點點頭:「有個姐妹就是好,彼此還是相互照應著。行了,你走路時別發呆,不然從台階上摔下去。這是算工傷呢還是算工傷呢?」
王函嘴上答應著,可一直到她跟著陳老師領了密封好的試卷進考場,她還是忍不住發呆。預備鈴聲打響之後,還是陳老師連著提醒了她兩聲,她才反應過來。王函訕笑著去發試卷,回到講台上以後繼續發呆。
好在監考過程原本就無聊的很,監考老師只要不在講台上玩手機看報紙,發發呆也沒人盯著管。王函微微垂下了眼睫毛,盯著講台前方的桌面,腦海中不受抑制地又出現了一幅畫面。
有人在吵架,那個穿著藍白色衣服的女人正在跟一個男人吵架。她大聲喊著:「你想幹什麼?你想學那個喪盡天良的老東西嗎?你別做夢了,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放這個孩子走,她還活著,她沒死。催眠,讓她消了記憶,什麼都好,別造殺孽了!不然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你以為,你毀掉了U盤就什麼都不怕了嗎?」
小小的女孩蜷縮在柜子裡面,她記得是那個穿藍白色衣服的女人把她塞進柜子當中的。周圍很黑,可是她寧可世界沒有光。
「王函。」有人敲了敲她的肩膀,她猛然一驚,差點兒跳起來,帶翻了椅子。
陳老師真想扶額嘆氣。這一個個都不是省心的孩子。一群混世魔王一樣的學生也就算了,逮著個小實習老師也是愣頭愣腦的。她無奈地拍了拍王函的後背,示意她看外頭走廊:「別坐著了,一會兒領導該來巡考了,意思意思。」
王函連忙「噢」了一聲,乖巧地站起身,跟著陳老師下了講台。這時候,有個學生舉手示意想要上廁所。陳老師陪著學生去廁所了。臨走前警告地強調了一句:「注意考場紀律,以嚴謹踏實的態度對待考試,別給自己留下污點。」
王函清了清嗓子,先環視了一圈教室,然後在過道中間走了一圈。快要回到講台邊上時,她突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一開始,她以為是教室外面的雜音,可她晃到了窗戶邊上,那「沙沙」聲反而小了。王函豎起了耳朵,仔細搜尋聲音的方向,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位男生的身上,那沙沙聲,就是從男生的耳道裡頭傳出來的。
內置式耳機,大學四六級考試時最神出鬼沒的作弊工具之一。有的時候,並不是所有的信號都能被屏蔽掉。
王函的眼睛盯著男生,緩緩地走到了男生身邊。她輕輕敲了下桌面,示意這個手已經發起抖來的男生抬起臉來。明明教室中沒有暖氣,明明正月的下半旬氣溫也不高,男生全是滿頭大汗,臉漲得通紅,整個人就跟從熱水裡頭撈出來的一樣。
王函伸手去收學生的試卷,那男生卻死死壓著,鼻翼急劇地扇動著。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從口袋裡頭摸出了什麼東西,極快地壓在了試卷下頭。王函趁他壓東西的時候,一把扯過了卷子,壓在下面的東西頓時無所遁形,是一張粉紅色的百元大鈔。
網上段子裡頭的內容出現在自己面前,實習老師王函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敢情現在的學生還真是與時俱進,都知道直接塞錢賄賂老師了。她伸出手,正要將行賄的證據一併收繳上交時,那男生卻輕輕念叨了一聲:「安市傳單。」
王函的手停住了,甚至微微地顫抖了。每一張百元大鈔上頭都有編號,王函的目光落在編號上,認出了這是自己給那位發傳單的少年的鈔票。自從她習慣了手機支付之後,她已經很少經手現金了。這一張百元大鈔還是她的壓歲錢,她無聊時數了好幾遍,每一張鈔票的編號她都記得。
男生緊張地盯著王函,手心不停地往外面冒汗,他的眼珠子微微地凸顯了出來,像是再用點兒力氣,就能直接瞪出來一樣。
王函的腦袋中翻滾著她姐夫的話:「這個人也許不是偶然出現在路邊發傳單的。他可能在等什麼人。」
去上廁所的學生回來了,經過王函身邊的時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王函放下了手中的試卷,死死盯著試卷的主人:「行了,你現在可以去上廁所。」
第149章 破局(八)
學生與老師一前一後走出教室。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兩個人的影子疊加在一起, 好像前面的學生正踩著老師的頭。原本瑟縮緊張的學生, 走著走著,也漸漸挺直了身體,仿佛肆無忌憚。
走到教室門口, 兩人跟陳老師擦肩而過,陳老師眉頭緊鎖,忍不住強調了一句:「真到高考的時候, 都給我提前把廁所給上了。一來一回的,多耽誤時間。」她看了王函一眼,主動提議,「要不,還是我去吧。」
王函的手緊緊捏著, 立刻搖搖頭,擠出一個笑容來:「不了,陳老師,我來吧。」
真正到高考的時候, 老師是要陪同著如廁學生進廁所的,所以同考場的老師必須得起碼有一男一女。不過模擬考試的條件自然欠缺一點兒, 王函只需要將人送到廁所門口就行。從考場到頂頭的衛生間,足足要走一整條走廊。為了方便搭監考時穿的教職工制服,王函今天腳上穿的是矮跟的小皮鞋。可就是這樣的皮鞋, 她此刻都覺得分外硌腳, 好像前面太擠了, 腳趾頭被磨得生疼。
「這個人,應該不是偶然出現在街上的。也許他在等什麼人。」
他在等誰呢?難道他在專門等自己?他等自己做什麼?王函死死地掐著手心,不算長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當中,依然疼得錐心。那股子痛意逼得王函強行鎮定了下來。姐夫說的沒錯,這個學生的確不是單純地在街邊發傳單。否則他今天作弊被抓,為什麼別有深意地掏出了那張一百塊錢的紙幣。
「把耳朵裡頭的東西拿出來。」快要到廁所門口了,王函的手捏成了拳頭,露出的骨節根根泛白,「拿不出來就關掉信號接收器。」
男生個頭比王函高,他轉過了腦袋,幾乎是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王函,露出個大有深意的笑容:「老師,真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真是意外的驚喜。」
王函的腦子裡頭亂糟糟的,紛雜的思緒像一根根糾纏在一起的鋼絲,扭曲成一團,無論她碰到哪裡,都扎得她腦仁疼。她張張嘴巴,下意識地冒出了一句:「我不認識你。」
學生咧嘴笑了,陽光透過窗戶玻璃,照在他的牙齒上,反射出來的光白森森的,刺得王函不由自主地瞳孔緊縮。還介乎於少年跟成年人之間的男生飽含惡意地上下打量了王函一圈,然後才意有所指地強調道:「對,老師不認識我,老師也沒聽到任何聲音。」他吹著口哨,特地繞著王函走了一圈,聲音壓得低低的,「算了,本來就是小眾群體,誰也別為難誰了。我沒碰見過老師,老師也沒聽到任何東西。嘿,聽說那個女人的老公跟女兒後來都死了,她自己也死了。這事兒真有意思,老師,您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