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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王函的臉漲紅了,她有點兒委屈:「他就是我學生而已,我跟他真沒什麼關係。」

    王汀輕輕地嘆了口氣,將手機又揣進了周錫兵的口袋,目光落在後視鏡中妹妹的眼睛上:「我不管你們之前是什麼關係,但以後只能是普通師生關係。」

    王函不滿地嘟起了嘴巴:「本來就是!」

    王汀合了一下眼睛,突然間睜開了:「王函,我不蠢。」

    車上的暖氣還在呼呼地開著,可氣氛卻一下子降到了冰點以下。王函帶著點兒驚惶的情緒,哆哆嗦嗦地喊了一聲:「姐。」

    「你將那封信塞給吳芸,不是因為你想報復她,而是你要確認一件事。你恢復的記憶到底是真是假?吳芸到底有沒有參與綁架你?你需要通過她的反應去確認。」

    王小敏發出了驚呼:「王函已經恢復記憶了?她都記起來了?」

    小函函直接哭了,它不明白為什麼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王汀對它的主人好兇噢,她不是最喜歡它的主人嗎?

    王汀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手心,長長地吁了口氣:「鄭妍的失蹤的確跟你沒關係,但是她失蹤以後,鄭東升跟吳芸的反應觸動了你的記憶。你想起了一些事情,可你沒有辦法求證,於是你就寫了跟當年一樣內容的信偷偷塞給了吳芸。如果她跟這件事無關,她會接著纏上我們家,認定了鄭妍的失蹤是我們家的報復。如果她的反應不一樣,就代表了她在心虛,她認為女兒是被當年真正想要綁走你的人帶走的。」

    王汀轉過了頭,盯著妹妹:「現在,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以後也不用說了,我不想聽了。」

    王函「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抱著自己的腦袋不停地重複:「我不知道,姐,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他們三個人。我好害怕,他們說爸爸知道的,爸爸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綁走我的。」

    她哭得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她有多害怕,她有多絕望,在她重新睜開眼睛看到父親的那一瞬間,她幾乎嚇得連喘氣都不會了。

    在醫院的那些日子裡,只要姐姐不在的時候,她從來不敢睡著了。她閉著眼睛,耳朵卻豎得老高。她知道爸爸有多想拿下那塊地,爸爸曾經在她面前說過只要拿下那塊地,她以後就是真正的小公主了。她是個早慧的孩子,看過很多書聽說過很多事,比起想當然的感情用事,她更加相信自己看到自己聽到和思考過後的東西。

    王函不想當什么小公主,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就像那個老和尚說的那樣,只要忘掉了這一切,就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姐姐,因為姐姐知道了她被綁架以後就報警了,而爸爸打了姐姐一個耳光。

    姐姐為她挨了爸爸的打。

    在剛剛被救回來的那段時間,王函並沒有失憶。她的記憶雖然混亂,卻還保留著。可當她看到了爸爸的時候,自保的本能告訴她,她必須得失憶。除了忘掉這一切以外,她沒有任何選擇。在極度的恐懼和因為驚恐而不斷高熱的折磨下,漸漸的,她真的忘了這些事。據說演小丑的人扮演的時間久了,就忘了自己真正的模樣,只能繼續像小丑一樣生活了。

    「你為什麼不說,你既然相信我,為什麼不告訴我?」王汀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雙巨大的黑手緊緊地捏著,因為缺氧,她渾身每一個細胞都炸裂一樣的疼痛。她沒有辦法想像,漫長的時光中,才十歲的妹妹是在怎樣的惶恐中度過的。她抓著妹妹的肩膀,不甘地喊著,「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她為她們姐妹既往的十多年時光不甘,她為本不該她們承擔的命運不甘,她為她們被強行扭轉地人生不甘;她們本該擁有更加燦爛的未來。她們的人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毀了。

    「你還在上高三。」王函抱著姐姐的手哭到喘不過氣來。

    告訴姐姐又能怎樣?十歲的自己,十七歲的姐姐,她們還在上學,她們必須得依靠父母。她要說什麼?她要姐姐為了她背叛爸爸媽媽嗎?報警,讓警察將爸爸也抓走嗎?她們以後要怎樣生活?周圍人會怎麼看她們?她們以後又能怎麼辦?姐姐已經為她犧牲的夠多了的。她不能再強行拉著姐姐承擔這一切。

    王函沒有說出口的是,人心是這這個世界上最禁不住試探的東西。那個時候的她,對於十七歲的姐姐來說,是沉重的負擔。她將難題拋到了姐姐面前,沒有能力去背負兩個人的人生的,卻不得不跟著她一道擔驚受怕的姐姐,也許終有一天會恨她的。人有敬畏強者的本能,當無法戰勝強者的惡時,那麼能夠怪罪的就只有讓他們知道了強者之惡存在的人了。

    十歲的女孩在斟酌了這一切之後,選擇將她知道的事情全都埋藏在過往的時光中。她寧願姐姐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本來就跟姐姐沒關係。時間能夠消磨掉一切,等到她真的忘了這些事的時候,那麼她也可以假裝這些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第143章 破局(二)

    車子停在了路上。王汀離開了副駕駛座,轉而上了後排。她伸手摟住了已經哭懵了的妹妹。她不敢想像, 在既往的很多年裡, 那個十歲的女孩是怎樣躲在被窩裡頭, 連流淚都不敢發出聲音的。

    王汀輕輕地揉著妹妹的腦袋,幫她拍背順氣,安慰道:「沒事了, 都過去了。」

    她有什麼立場去指責妹妹的隱瞞了。明明在妹妹被綁架之前, 自己已經對她非常不耐煩了。常常是妹妹連著跟自己說三四句話,自己連搭理都懶得搭理她一聲。十七歲的自己,正面臨著有生以來最嚴酷的高考壓力,又有多少精力去關注妹妹。

    能怪誰呢?甚至二十九歲的自己,現在都不敢保證當年妹妹將一切和盤托出的時候,自己不會厭煩。漫長而陰鬱的成長期,那些無數可發泄的苦悶, 會不會一併發泄到妹妹身上。如同掐死了自己殘疾孩子的父母, 如果不是你的拖累, 我會生活得更輕鬆。

    久病床前無孝子,人類的感情太珍貴, 完全禁不起消磨。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強調了一句:「都過去了, 不要再想了。」

    誰都禁不起在放大鏡下細看, 否則誰都不堪入目。

    王函趴在姐姐的肩膀上, 小聲地抽噎著, 她的眼睛已經哭腫了, 圓溜溜的眼珠子全然沒有了平常的活潑,只木呆呆地看著前面。街上有車水馬龍,今天是吃元宵的日子,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歡喜的笑容,因為闔家團圓。她微微合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問姐姐:「我畢業以後接著開網店行嗎?凌夕也不想回家鄉發展。」

    王汀拿了面紙給妹妹擦被淚水浸濕了的劉海,輕輕「嗯」了一聲,叮囑道:「沒錢跟姐姐講,慢慢來,不著急。」

    周錫兵在後視鏡中看著姐妹倆,等到王函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了,他才開口詢問:「那個發傳單的人,你認識嗎?」

    因為長久的哭泣,王函的腦子還處於輕微的缺氧狀態。她有些茫然地「啊」了一聲,張了張嘴巴,搖起頭來:「我不認識他,我就是在街上看到他發傳單才讓他幫我將信夾在傳單裡頭給吳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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