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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後來對方嘲諷了他,大概是問他究竟想說什麼,要說什麼。他情急之下吼出了聲,你們什麼都瞞著我,到底想幹什麼?我也要跟他說話,別想把我推到外頭去。惹毛了我,我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可是對方態度非常堅決,一直不肯吐露口風。鄭東升發了很大的脾氣,直到對方承諾那個人肯定會補償他,他才將信將疑地放下了電話。」

    周錫兵的手緊緊地捏著方向盤,因為用力太大,燈光下,他的指節都泛出了白色。他的嘴唇微扯了一下,開了口:「誰?跟他打電話的人是誰?」

    十三歲的梅雪沒有能力查到更多,但是三十多歲的梅麗只要想,完全可以調查出鄭東升跟誰打的電話。

    梅麗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先是去營業廳查,發現是個陌生號碼。我偷偷用公用電話打這個號碼,結果一直沒人接。後來,我趁著鄭東升洗澡的時候,用他的手機撥打了這個號碼,我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對方很不耐煩地說,這段時間小心一點,沒事不要給她打電話。我嚇得立刻掛掉了電話,對方餵了兩聲就罵了一句。後來鄭東升要跟我離婚的時候,我很快就答應了。我只想我的女兒離他們遠一點兒,再遠一點兒。」

    下限不在一個標準內的人,是沒有辦法相安無事的。

    「你為什麼不報警?」前面是紅燈,周錫兵點了剎車,眼睛像刀子一樣鋒利,「既然你幾乎是淨身出戶,你為什麼不報警?你又在求什麼?」

    「有什麼好報警的。」梅雪突然間開了口,「她的父母都那樣了,報警了又能怎樣?她的父母還活著好好的呢,憑什麼要我媽出頭?」

    梅麗微微地笑了,像看待一個真正的晚輩一樣看著周錫兵:「小周啊,如果你有孩子的話,你就能夠為了你的孩子不惜一切。我可以離婚,可以被王家人拒之門外,可是我還有女兒。她的父親是綁架犯,這個污點會背在她身上一輩子。以後她政審什麼的都會受牽連。別的不說,起碼警察她是當不了的吧。我不能讓她未來的路因為這個而變得狹窄。我承認我自私,為了我女兒,我根本不在乎是非曲折。」

    周錫兵的手捏緊了方向盤,即使眼前的交通燈已經轉為了綠燈,他依然沒有辦法立刻開過去。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氣,才重新駛動了汽車。

    梅麗的聲音透著一種說不清的疲憊無奈:「後來,很快鄭東升就接到了一筆大生意。雖然那塊地沒有給他,可是從那以後,他接的都是別人搶破了頭的工程。當我知道這件事以後,我就決定永遠閉嘴,絕對不多事。王家的生意原本多興旺啊,說垮了就垮了。鄭東升說起來了就起來了。這裡頭的門道,小周,你不是第一天參加工作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水有多深吧。陶鑫咬著牙坐牢都不吭聲,這只能說明他要是吭聲的話,他付出的代價就更大。我雖然沒什麼見識,可我也知道,人貴有自知之明,該裝聾作啞的時候就得裝聾作啞。」

    既然王函都已經平安無事地回來了,那些過往的秘密,那些過往的罪惡,就由時間去埋葬吧。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梅雪攙了一把她的母親。在漫長的歲月中,母女倆的自以為是在她們的關係中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大概也只有時間,能夠慢慢地去修復消弭這道傷口。

    周錫兵一直到重新返回岳父母家裡,都在思索這個問題:我們自以為的好,也許其實已經在無意間深深地傷害了我們最想保護的對象。盡在不言中,說不如做。可是一個舉動卻可以有千百種含義供人解讀。一本《紅樓夢》尚能讀出世間百態,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呢。

    客廳裡頭只留了一盞壁燈。王汀的母親在鞋櫃給周錫兵留了字條,讓他今晚睡王汀的房間,客房她沒來得及收拾,被子沒曬,睡著不舒服。

    昏黃的燈光下,周錫兵捏著那張字條,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換了拖鞋,又去衛生間洗漱一番,然後軟軟地陷進了被窩裡頭。那被子曬得極為蓬鬆柔軟,帶著陽光的暖意。他就在這暖意當中,沉沉地睡著了。他實在太疲憊了,在這一刻,他奇異地獲得了安寧,陷入了酣眠。

    睡夢中,沒有雪地中滾動的頭顱,也沒有脖子噴血的女人,更加沒有上半截身子斷了的屍體;只有平靜的黑甜。

    這是周錫兵近來睡得最酣暢淋漓的一覺,甚至連吃過早飯,王汀說要跟他一塊兒出門的時候,他都有點兒回不過神來。他遲疑地看了眼王汀,又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在王函的臉上。這個一貫大大咧咧的女孩此刻看上去卻有些蔫蔫的,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

    王汀順著周錫兵的目光看自己的妹妹,清了清嗓子:「函函今天要去看一下陳老師。過年的時候沒顧上,我媽準備了年禮,我們送她過去。到時候再過去接她。」

    王家爸爸輕輕咳嗽了一聲,點點頭道:「你們去忙你們的事情吧,我送函函就好。你媽的車子也該開出去曬曬太陽了。」

    「姐。」王函突兀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姐姐身後,拽住了姐姐的衣角,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飯廳中的氣氛一下子就僵硬了起來,空氣就跟忘記了要怎樣流通一般。昨晚王家爸爸回家的時候,他的女兒們已經入睡了。今天早上,大家起的都有點兒晚。妻子將早飯端上桌後,女兒們都是直接上桌吃飯的,小女兒更加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王家爸爸準備放下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周錫兵清了清嗓子:「爸,你別忙了,我們順路捎一下的事情。你別再特意跑一趟了。」

    王函一直低著頭,手摳著姐姐的衣角,跟著小雞仔不敢離開母雞半步一樣,亦步亦趨地跟著姐姐出了家門。

    王汀輕輕地揉著妹妹的頭髮,安慰道:「別怕,有姐姐跟你姐夫在呢,沒事的。」

    王小敏在口袋裡叫了起來:「不要!王汀,我還沒有承認帥哥是姐夫呢,我還要考驗他!」

    帥哥說了爸爸不是壞人,王小敏就神氣活現起來。嗯,王汀說他們今天要去找壞蛋,那個給吳芸塞字條的人肯定是知情者。這個人故意引導著吳芸一步步走向他(她)設好的局中,引發了後面這麼多事。哼!終於到了它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小兵兵毫不客氣地給王小敏潑冷水:「呵,好像你們在江市也沒有找到鄭妍的落腳處。還是警察確定了她大年初三時,曾經去街心公園拿過快遞。」

    王小敏氣得要爆炸,憤怒地強調:「那是時間不夠!警察調查了多久,我跟我主人又才調查了多久。哼!小車車已經說了,等下次我們去江市,它肯定有好消息告訴我們。它會發動全市的固定資產幫我們一塊兒尋找的!」

    車子開到心理診所的時候,小函函還在試圖勸王小敏跟小兵兵,它憂愁道:「你們真的能抓到壞人嗎?那你們要趕緊啊。我的主人好慘啊,本來它可以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王小敏十分護短,立刻強調:「我的主人也很辛苦啊,原本她也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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