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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那個蒼老溫和的聲音告訴她:「冰雪融化了就是水,水燒開了就會蒸發,水蒸氣會自己飄走。飄走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在冷風口子中整整吹了一個下午,果然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她聽到了那個聲音在跟誰解釋著什麼:「不行了,水都化了,那就只能這樣,讓水都蒸發出去就好。」
嗯,水生智,她已經燒糊塗了,那就是最好的結果。那個蒼老聲音的主人摸著頭,告訴她的父母:「沒事了,都好了,她的命已經壓住了。」
斷斷續續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黑暗中輪流上映在她眼前。她平靜地看著那個剪著齊劉海的圓臉小姑娘,微微揮了下手,沖對方微笑,你好,我一直都很好。她的手晃動著的時候,打到了姐姐的肩膀上。姐姐已經睡熟了,沒有睜眼,而是直接伸出手,跟既往無數次她蹬被子的時候一樣,緊緊地壓好了她的被角。
淚水從王函的眼角靜靜地流淌了下來,直到所有的眼淚都乾涸了,她才轉頭,扎進了姐姐的肩窩,蹭了蹭自己的腦袋,安靜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陷入了夢鄉。
王小敏擔憂地問王汀:「會不會真的是爸爸啊?爸爸是不是做了很壞很壞的事情?」
王汀沉默著沒有作答,小函函卻快要哭了。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她們一起回家的時候還很開心啊。爸爸今天還特意去鄉下買了野生的昂刺魚跟草雞蛋回來,前者燒給她們吃了,後者要她們帶回南城去。
王小敏傷心得厲害,抽抽噎噎地問王汀:「我要給帥哥發微信了,我要問爸爸是不是壞人。嗚嗚嗚,怎麼可以真的是大壞蛋呢。明明帥哥說爸爸愛你們啊。」
王汀沒有阻止王小敏,小手機就委委屈屈地給小兵兵發了微信,它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警察局中,專案組的成員除了還在跑外勤的人以外,都待在審訊室跟監控會議室當中。審訊室不能抽菸,情況還好。監控室中雲遮霧繞,給他們進來送開水的行政人員都覺得應該隨手帶個滅火器,防止裡面直接燒了起來。
牽一根線,帶出一串葫蘆,說的是就是專案組今晚的情況。原本案情一直處於膠著狀態,遲遲沒有大的進展,他們都愁的恨不得掘地三尺。現在,挖出了一個劉老四,後面乾脆連著帶出了兩個人。
按道理說,周錫兵連監控室都不該待著,應當出去迴避。可是組長不發話,大家誰也不會吭聲,就任由著他坐在角落裡,眼睛一直盯著審訊錄像。
王汀的父親王遠面容平靜,他在面對警方對於他身份的詢問時,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是王遠。」
出門的時候,他只簡單套了一件半舊的藏青色大衣。袖口下方的衣料還磨出了絨球,沒有來得及拿滾毛器除掉。他的形象距離衣冠楚楚甚遠,或者說可以算得上狼狽了,連頭髮都沒有來得及打理一番。然而這個人端坐在警察面前,卻是巍然如山,半點兒怯懦或者緊張的情緒都沒有。
老李盯著王遠看了一會兒,眼睛不眨,始終盯著。十幾年的老刑警了,他的目光早就練得鋒利如刀。普通人叫老警察這樣看著,都會渾身不自在,不由自主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叫發現了。王遠在這樣的目光洗禮下,臉色卻如深潭中水面一樣,一絲裂痕也無。他平靜地迎接著警察的目光,似乎在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詢問。
老李喝了口水,沒有直接提問,而是耍了個花槍,繞著彎子來:「王遠,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嗎?」
年近花甲的男人搖了搖頭,聲音還是不卑不亢:「不知道。」
老李輕輕地敲擊著茶杯的把手,慢條斯理道:「我們調查了梅雪的通話記錄。劉老四找上梅雪的當天,你們之間有一通長達四分鐘的通話。」
王遠抬起了眼睛,看著對面的警察,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警察同志,梅雪是我的晚輩,算是我妻子的乾女兒。你的說法,對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不太好。」
老李笑了起來,眼角上顯出了褶子,他略有些玩味地注視著接受訊問的男人:「王遠,她給你惹了麻煩,你倒是還護著她。」
王家爸爸搖了搖頭,正色道:「她是晚輩,還是個孩子。」
老李清了清嗓子,轉換了審訊策略,單刀直入切進了問題:「那麼,到底是什麼吸引著你要跟你的晚輩進行長達四分鐘的通話,這個過程中,甚至有人來找她,她完全中斷了跟你的通話,你卻一直沒有掛電話。」
「我不知道。」王遠平靜地看著警察,「我以為她只是簡單地跟人說兩句話。所以,當有人喊她的時候,我沒有立即掛掉電話。」
老李臉上的笑加深了,聲音平穩,說出的話卻絲毫不掩飾諷刺:「所以你等了整整四分鐘,才確定自己需要先掛電話?」
王遠臉上的神色沒有變:「突兀地掛電話,對方還是一位女士,似乎不太禮貌。」
監控室中,周錫兵平靜地看著錄像中的王家爸爸。他注意到,王汀的一些微表情很像她的父親。即使父女之間的關係非常微妙,但潛移默化中,父親還是影響了女兒的成長。
周圍的同事不時向他投來一瞥。審訊室中的人是他的准岳父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時候,他的存在本該是尷尬的,可他始終沉默著,不動如山。如果旁邊人注意看,就會發現,這一對準翁婿的姿態其實非常相像。
老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不再迂迴:「算了,都大晚上的了,誰都別兜圈子。監控都拍下來了,咱們還是痛快點兒說話,完了大家都好早點睡覺。」
王遠的表情依然平靜,繼續搖了一下腦袋:「警察同志,您還是直接說吧。我年紀大了,沒有多好的記性。」
監控室裡頭已經有人挪動了一下坐著的椅子,不耐煩這樣的轉圈圈。好在老李總算亮出了他們的殺手鐧,他一邊敲著杯子,一邊盯著王遠的眼睛:「照常理說,樓下那個位置不應該有監控。可惜啊,不巧的是,有人一直反應遛狗的人不看好了狗,由著狗在樓下隨意大小便,所以那裡裝了監控。我們調了監控過來看,看到了你站在劉老四的身邊,正在打電話。「
審訊室中,沉默靜悄悄地瀰漫在整間屋子中。王遠沒有作聲,而是靜靜地看著警察,等待對方繼續說下去。
老李在心裡頭暗自念叨了一句,能夠跌到谷底再鹹魚翻身,周錫兵的這位老丈人的確能沉得住。他看了眼時間,打破了沉默:「按照時間看,這個時候,你已經結束了跟梅雪的通話。非常有意思的是,我們沒有查到這個時間段裡頭,從你的手機撥打出去的通話記錄。現在,我們非常好奇,究竟是什麼驅使著你,特地當著劉老四的面,表演這齣打電話的戲碼呢?」
這一次,沉默籠罩著審訊室的時間更長了。甚至連會議室中,大家都靜聲屏氣等待著王遠的回答。
周錫兵微微坐直了身體,他知道王汀的父親肯定會回答的。因為他已經摸到了警方手中的底牌。即使王遠懷疑這張底牌根本沒有多大的威懾力,但他還是願意配合警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