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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周錫兵微微點了下頭,目光在罈子周邊梭巡了好幾回。小和尚雖然對罈子不比大和尚上心,可這裡的確被擦拭的十分乾淨。隔了好幾天的功夫,那個偷偷換走罈子的人能夠留下來的線索幾乎已經等同於沒有了。

    中年和尚一直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在禪房門口急得語無倫次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不過是個普通的罈子,丟了就丟了,又何必在意呢。

    周錫兵的目光在佛殿中掃視了幾圈,突然間落在了中年和尚的臉上,聲音低沉:「師父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罈子中裝著的東西的?」

    仿佛炸雷在頭頂上炸開了,中年和尚的笑臉也崩開了,他扯了好幾次臉皮之後,才勉強鎮定下來:「周警官您說笑了。這個罈子都不知道擺在這裡多少年了,廟裡頭誰也不清楚究竟裝了什麼。師父只讓我們修行,從不曾說過。我又從哪兒知曉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十五年,或者是十六年,不會更長。師父您應當印象非常深刻。」周錫兵的視線像是能夠穿透中年和尚臉上面具一般的假笑,狠狠地戳進他的內里。

    普仁和尚去世之後,普雲大師就不再管理廟中的事務了。廟中的實際管理者哪兒來的時間對一個罈子分外在意?唯一的解釋是身為大弟子的他,已經隱約猜測出罈子中的東西跟自己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慘遭橫死的師叔有關。

    中年和尚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他旋即擺擺手:「警察同志真是高估我的記性了。這麼久以前的事情,我哪裡還記得清。」

    周錫兵的目光始終未從和尚的臉上挪開,他的聲音一直不算高,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刻意壓低了:「正月初八是釋迦摩尼佛出家日,最近一次佛的生日要到下個月。師父您如此繁忙,到底為什麼還親自過來擦拭罈子呢?你是不是想驗證一下,當日看到的罈子就是佛前的那一樽?」

    罈子這東西說常見極為常見,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就不太容易見到了。周錫兵最近一次看到罈子,就是在顧家祖墳當中。那個原本擺放在棺木上的罈子在眾人的推攘中摔落了下來,砸成碎片。當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罈子中的福馬林液跟眼球還要耳朵上了。即使再看罈子本身,他也是更多地關注在壇身的符咒上。專案組特意請教了擅長此道的僧道,得到的答案都是鎮壓惡鬼的符咒。這種符咒常見的很,甚至在網上都能隨意買到或者是自己買了黃紙硃砂依葫蘆畫瓢。

    中年和尚沉下了臉,他雙手合十,朝周錫兵行了個禮,念了聲佛號之後才開口說話:「警察同志,我不知道。」

    周錫兵置若罔聞,只自顧自地說下去:「為什麼不貼上符咒鎮住呢?因為心中有愧疚,因為心中有敬畏,想要藉助佛主的力量讓罈子中的冤魂不要生出怨念。」他的臉上浮現出似哭似笑,近乎於譏誚的表情,「你們覺得,枉死的冤魂能夠釋然嗎?」

    慘死的痛苦會永遠縈繞,逍遙法外的兇手一天不抓到,冤魂就一天不得安寧。

    中年和尚的面色愈發陰沉,最終他還是朝周錫兵合手行了個禮,聲音硬邦邦的:「阿彌陀佛,出家人不問世間事。如果有人枉死了,那麼也該是警察同志你們多費心。」

    這句話像一個耳光一樣重重地打在警察的臉上,挨打的人卻一點兒也沒受到影響。他眼睛死死盯著對面的和尚,沉聲道:「警方破案不是憑空想像,需要的是線索與證據。如果師父您第一次對這個罈子生疑就報警的話,也許兇手早就抓到了。枉死的人當中,可還包含著佛門中人。」

    灑掃的小和尚早就退下了。偌大的佛殿當中只剩下周錫兵與中年和尚。警察盯著和尚,眼睛都猩紅了:「那個人死了,他縱使做了再大的惡,造了再大的孽,你們也躺在他身上享受了這麼多。他死了,你們全都無動於衷嗎?他費勁心力的供養,又算是什麼呢?」

    中年和尚的臉像是開了染料鋪,各種顏色撒了漫天,悉數粉墨登場又雜糅在一起,端的是複雜。他抿了抿嘴唇,終於還是選擇了否認:「警察同志,說這話,你也要拿出證據來。」

    呵,證據,到了這個時候還哪兒來的證據。殘屍泡在福馬林液中這麼多年,所有的生物學身份信息全都消失了,上哪兒找證據?當年兇案的第一現場到現在都沒被警方找到,哪兒又來的證據?

    周錫兵擺了擺手,似笑非笑地看著泡發饅頭臉的中年和尚:「師父,您但凡多想丁點兒這人對你們的好,就該將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警方。查案抓兇手是警察的事情,任何人都有義務積極提供線索。知情不報,實際上也是幫凶!」

    他轉過頭,不再跟中年和尚說話。這個人肯定知道更多的事情。普仁死後的十幾年中,普雲已經鮮少離開寺廟。周錫兵不相信那個老和尚會半點兒都不曾調查過師弟的死亡原因。他既然不離開寺廟,那麼必然需要有一位幫手替他去搜集信息。他這位被人戲稱為花和尚的大弟子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周錫兵離開寺廟時,心情依然十分沉重。技術鑑定科的同事到廟中來採集指紋,結果一無所獲。顧家祖墳被破壞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足夠辛勤的小和尚將所有的指紋跟其他可能攜帶生物學信息的東西清掃的一乾二淨。

    也許那個人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或者頭髮。冬天最大的好處在於,人人都可以理所當然地戴著手套帽子,穿著厚重的大衣服。這樣的衣服裡頭揣上一個罈子都不是問題。

    周錫兵沉默地走在路上,下意識地給王汀打了個電話。等到手機的嘟嘟聲響起時,他才猛然反應過來,女友今天要參加單位組織的團委活動,他似乎打擾了自己的女友。

    可是沒等他掐斷電話,王汀就接聽了。她輕輕柔柔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來的時候,他甚至有種鼻子發酸的衝動,為此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能勉強保持聲音的正常:「對不起,我沒注意時間,打擾你了吧。」

    王汀笑了起來,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真有這麼凶嗎?你幹嘛小心翼翼的。」

    周錫兵放鬆了一些,開玩笑道:「你可是我領導,我能不察言觀色麼。」

    王汀調侃了一句:「那周警官可得繼續努力。領導教育我們了,做實際工作情商很重要。」

    徐佳在邊上喊了一句:「周警官,我要報警,有人公然虐狗!」

    車上的人發出了一陣大笑。王汀也笑著調侃徐佳:「我這可是積極響應單位的號召,努力解決單身職工的個人問題。堅決不給組織添麻煩。」

    徐佳立刻假哭:「泥奏凱!這個天堅決聊不下去了。」

    王汀笑了起來,索性招呼司機在路邊停車,扭頭跟徐佳揮手再見:「好,堅決不傷害我們徐佳小美人。」

    組織活動的團委書記問王汀:「要不要車子轉個彎,送你去火車站?你可別在江市迷路了啊。」

    大家笑得愈發厲害了,徐佳朝她擠眉弄眼:「沒事兒,迷路了就去找警察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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