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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我要死了,大姐,我不想死,可沒辦法。我不死的話,妍妍就要死。大姐,人以群分,我骯髒,我身邊也沒什麼好人。鄭二那個無賴你是知道的。東西要到了他手上,沒兩天他就能輸光了。我誰也信不過,就信大姐你。看看女兒養成什麼樣兒,就知道當媽的是什麼樣兒了。你看你把你女兒養的多好啊。我羨慕也沒用,誰讓我自己就不是個東西呢。

    這些東西,只有交到大姐你手上,我才放心。我不求別的,只求大姐能讓妍妍繼續上學。這孩子被我帶的一身壞毛病,我就求大姐你能多管教點兒她。別把她當個小姐養著了,告訴她好好上學。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繼續讀書,可我那時候真的太難太難了。

    大姐,我沒爹媽,爺爺奶奶也去世了。這世上我已經沒有任何人能託付了。我知道我不要臉。大姐,我求求你,你怎麼罵我都好,將來不給我收屍也沒關係。求你,求你幫幫妍妍吧。錯都是我的,不該她擔著。」

    這封信的最後一頁,是吳芸手寫的委託書。她死後,委託梅麗監護她的女兒,堅決不能讓鄭二當她女兒的監護人。

    晚上,周錫兵和王汀打電話時,提到了吳芸託孤給梅麗的事情,王汀也驚住了。吳芸這女人真是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想找被自己擠下鄭家女主人位置的梅麗當鄭妍的監護人,可真夠心思巧妙的。

    王汀嘆了口氣:「她也就是欺負梅阿姨老實又好面子。接下了這樁事,梅阿姨就是虧待了自己女兒都不會虧待鄭妍。」

    就連王汀母親都說好友實在太軸了。鄭東升不掏錢給大女兒,她就不會去鬧啊。贍養費可不是她獅子大開口。可是梅麗愣是犟著說自己不能低這個頭,丟了臉。這個社會上,或者說人類發展史上,要面子的通常都失了里子。

    可惜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吳芸一腔為女兒費盡了的心思,最終還是落了空。鄭妍死了,她不再需要任何監護人。

    周錫兵心頭唏噓。吳芸這人可憐可惡又可恨,卻充滿了濃郁的悲劇色彩。命運的最初,她也不想遭遇那樣的不幸。直到臨死,她還對上學這樣耿耿於懷,可想當初的事情對她傷害有多大了。不管後來的她怎樣,起碼那個十幾歲對未來滿懷憧憬的小姑娘,沒有任何罪過。

    一朵還沒有來得及開放的花骨朵,就這樣被殘忍地碾碎了。

    王汀輕咳了一聲,將話題轉移到了顧家祖墳身上:「你們查的怎麼樣了?吳芸總不會無緣無故就跑去人家的祖墳鬧事。況且,顧家是輕易能惹的嗎?他家這樣鄭重其事地遷墳,誰攪亂了他家的事情,肯定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周錫兵沉默了一瞬,才開口:「顧家人什麼都不承認。他家的確非常介意吳芸的事情,這些天,普雲大師一直都在念經祈福。」

    「那我們要不要先假設吳芸的死與顧家遷墳有關。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那麼吳芸突然間孤注一擲就有可能是因為她見過類似的情況。」王汀的聲音輕了下去,「十六年前,她目睹了一場儀式。她知道祖墳被破壞了以後,必須有人去填。這有生門跟死門的區別,普雲大師拒絕了開生門,她絕望了,才想到了託孤。雖然她耍了心眼,可那時候她就有心以自己的性命救回女兒了。」

    周錫兵「嗯」了一聲,糾正了細節上的問題:「吳芸去找普雲大師時,很可能還不知道顧家祖墳被人打了洞的事情。」

    王汀腦子飛快地轉著,輕聲補充道:「吳芸死了,她給自己開了死門,以血光之災阻止了法事繼續。那為什麼鄭妍還會死?」

    除非,吳芸去找普雲大師並不是因為顧家祖墳被破壞了,而是她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嚴重到可以威脅到她女兒的性命。緊接著,顧家祖墳出事的消息傳來,加深了她的推測,所以她才徹底不管不顧了。

    周錫兵沉默了一瞬,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推測:鄭妍的死亡有可能是個意外,或者說,其實跟顧家法事無關。

    這個想法如同閃電一般,剎那便照亮了周錫兵的天空。對,鄭妍從一開始始終就和顧家的法事沒有任何關係。吳芸做賊心虛,疑心生暗鬼,所以才主動將女兒和顧家扯上關係。

    「在這個過程中,有人推波助瀾,加強了她對自己看法的認定。」王汀補充了一句,「別忘了,她收到的那張奇怪的傳單是怎麼來的。你知道該怎麼辦。」

    也許他們一直苦苦尋找的那個跟吳芸接觸,帶著她去顧家祖墳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吳芸是在自己的主觀臆斷跟外界暗示下,主動去了顧家墳場,攪亂了那場法事。

    第130章 雪人(十七)

    二十六年前, 南省雲縣某個鄉村,天資聰穎的孤兒吳芸獲得了救助,成功入學。小學畢業後, 她在撫養她長大的爺爺奶奶的堅持下, 沒有繼續升學, 而是外出打工。期間,她去了南城。

    二十年前, 差不多相同的時候, 有個天才少女李晶獲得了免費就讀南城私立中學的機會, 同樣前往了南城。四年後的冬天,南城的郊外出現了一尊製作精美的雪娃娃,雪融化後, 她的頭顱骨滾了下來。

    十二年前的冬天, 另一個天才少女王函被人從家中帶走。警方發現她的時候, 她正發著高燒。清醒過來以後, 她失憶了。

    半個月之前, 綁架王函的陶鑫出獄了。吳芸的女兒鄭妍失蹤了。陶鑫的獄友對吳芸的丈夫鄭東升透露了鄭妍並非他所生,而是陶鑫的孩子。兩個男人在爭執中雙雙丟掉了性命。然後吳芸死了,鄭妍也死了。

    「假如這些都是相關聯的,那麼在這一系列的案件當中, 有個聯繫著前後的人物是吳芸。她是最早的受害者,也是中途的幫凶, 更是最後的……」王汀遲疑了一下才選擇了一個名詞作為定義, 「被報復對象, 或者說是誘餌。」

    王汀不驚訝精明或者說市儈的吳芸為什麼會在沒有任何石錘的情況下,就輕易相信她女兒的生死聯繫著顧家的祖墳。人是社會經驗獲得性生物,她既往的人生經歷讓她想當然地「推理」了事情的發展過程。

    「她自己當年的遭遇,雪娃娃案多年未破獲以及王函的被綁架案最終不過是陶鑫出來頂缸,讓她對這個背後的大人物充滿了畏懼。」王汀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種心態,在謹小慎微長大的人群中極為常見。小人物只敢偷偷摸摸地揣摩大人物的心思,甚至不敢親口去求證,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去求證。人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只要想法一旦種植在她心中,後面所有巧合或者是幕後人有意識的引導,都會讓她強化既定的認知。幕後人甚至不需要出面,就可以讓這位原本以精明著稱的女人按照自己的意圖一步步走向深淵。

    即使吳芸扛住了,堅決不自殺又怎樣?攪亂了顧家的祖墳法事,壞了顧家的運勢,她能有好果子吃?

    「我……爸媽最近怎麼樣?」王汀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還是艱難地問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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