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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有人白天在村口小店見過小男孩,小男孩的父母得到了消息就去小店找。店主提供了喊走小男孩的小夥伴的信息,大人們又去找上了那個五歲的小孩。小孩說他跟小男孩玩了一會兒,村上一個女人過來叫走了小男孩。剛好小孩家裡人喊他進屋吃東西,小孩後來就沒看到那個小男孩了。

    大張一口氣喝完了一碗瘦肉豆腐湯,抹了把嘴巴,沉聲道:「那段時間,安市城裡鄉下,雨下的跟瀑布一樣。第二天下午雨小點兒的時候,才有人在田邊的溝渠裡頭看到了小男孩鵬鵬的屍體。他母親當時就暈厥了。村裡頭的集聚地跟田地有一段距離,加上那段時間田埂什麼的全是爛泥巴,當地派出所的人就考慮小孩不像是自己跑過去玩,然後失足落水淹死的。」

    周錫兵點了點頭:「嗯,他知道去小店蹭網玩遊戲,又跟小夥伴一塊兒玩打仗,不像是個愛獨自鑽田裡頭的孩子。那個女人,派出所的人調查了沒有?」

    大張露出個苦笑:「怎麼可能不調查呢。當時民警就過去了,那女人一開始說另一個小孩看錯了,她沒找過鵬鵬。後來另一個村民作證,說見到她跟鵬鵬說話,她又表示當時她叫了小孩問了幾句話,就自己回家去了。她沒把人喊走,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知道。」

    暴雨沖刷乾淨了所有現場痕跡。屍體發現地點附近幾乎要淹成威尼斯了,哪裡還有什麼現場可勘測。農婦堅決否認自己跟小鵬鵬的死有關係,唯一目擊她帶走了小鵬鵬的證人才五歲,證詞壓根難以被採用。人證物證都不齊全的情況下,警方的偵破工作就陷入了僵局。

    周錫兵皺了下眉頭:「你們沒考慮過其他可能性嗎?為什麼要認定就是這個女人下的手呢?」

    大張往嘴裡塞了一大口蓋澆飯,含混不清道:「你聽說過水鬼嗎?」

    周錫兵點了點頭。這幾乎是他們那個年代每個小孩想要下水玩時,被大人們恫嚇的傳說了。水裡頭有水鬼,專門抓小孩下去淹死。他和王汀談起各自的童年時,還拿這件事說笑過。傳說中水鬼入了水就力大無窮,會直接咬著人拽下水去。就是通水性的人,也會活活淹死。

    大張艱難地咽下了嘴裡頭的飯,又喝了一大口湯順過了喉嚨之後,才再度開了口:「傳說裡頭還有一項,水鬼抓了人淹死之後,這個人也會變成水鬼。想要脫身的話,新的這個水鬼就得再淹死另外一個人,這樣它才能轉世投胎去。」

    周錫兵的臉色立刻變了。果不其然,他聽到了大張開口打補丁:「這個女人原本有兩個孩子,都在今天六月份的時候下河游泳,淹死了。」

    周錫兵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看著大張,後者狠狠地擦了擦嘴巴,搖搖頭,像是說不下去一樣了:「這女的說她當天找小鵬鵬就是為了問他為什麼罵自己,小鵬鵬說他沒罵過她。後來女人就自己走了。」

    反正死無對證,除了農婦以外,誰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城鎮化的進一步推進,加速了鄉村的凋亡。村裡頭的青壯勞動力基本上都出去打工了。那幾天動不動就下雨,不下雨的時候太陽又曬得人皮膚痛,在村裡頭溜達的人委實不多。

    周錫兵微微挺直了一下身子,追問大張:「從這女人兩個孩子的死到小鵬鵬死的當天,過了多少時候,中間有沒有下過暴雨?」

    大張咧了下嘴巴,面上的表情古怪極了:「自從那兩個孩子被淹死了以後,就陸陸續續下了好幾場大雨,到後面更是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

    周錫兵輕輕敲了下桌子:「她要找人當替死鬼救孩子的話,為什麼不早點兒。前頭不是下過好幾次大雨,都要淹水了嗎?」

    「四十九天!整整四十九天!」大張放下了擦嘴的餐巾紙,臉上的五官幾乎要聚成一團了,「這個女人的孩子死了四十九天後,小鵬鵬也被淹死了。」

    周錫兵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民間說法當中,四十九天是七七,七七過後,死去的人就要正式投胎了。

    大張灌下了一大口茶水,齜牙咧嘴:「整個邏輯鏈全都能對的上,沒用!一點兒用都沒有。派出所那邊處理不了,報給了分局。分局照樣找不到證據,最後又遞到我們這兒來了,還是白搭。村裡頭不像城裡,根本沒有監控。小鵬鵬是怎麼走的,除了那個五歲的小孩外,誰也沒看到。可那小孩的話當證據也不行啊。這才五歲啊!」

    缺乏證據鏈作為支撐的案件,雖然警方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可提交送檢後還是被檢察院打回了頭。警察不能單純地依靠推理破案定罪,檢方要的是充足的證據。既然他們提供不了,那就只能發揮重查。

    有的時候,案件就是這樣的讓人頭痛不已。警察知道是誰做的案,但就是找不到有力的證據。

    周錫兵從大張那兒看到了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婦。擺在人前,誰都難以相信這個面相就老實到三拳打不出個悶屁來的中年女人,會是一樁謀殺案的犯罪嫌疑人。看著她的模樣,平日裡也是很喜歡孩子的。

    這樁命案讓周錫兵心裡頭極為不舒服。跟大部分人一樣,當慘劇發生在孩子身上時,人們的反應會更劇烈。成年人具有保護照顧未成年人的天然義務,身為刑警的周錫兵也格外接受不了受害者是孩子的情況。

    王汀跟他閒聊的時候,也曾經說過。大醫院裡幾乎每天都會有人搶救不過來,走了。大家司空見慣,幾乎都不為所動。可只要走的人是個孩子,所有的醫務人員就都會情緒低落。因為那是個孩子啊,孩子原本就意味著未來,意味著無限的希望。

    原本周錫兵今晚不打算跟王汀視頻,他怕女友又會因此而睡不好。可是強烈的情緒衝擊著他的心,讓他忍不住想要看一看王汀的臉,聽一聽她的聲音。其實王汀大部分時候都是個相當悶的人,然而她的存在對於周錫兵而言,卻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光,照亮他周邊的孤寂與寥落。

    在他的理智掌控住身體之前,情感已經讓他主動聯繫了王汀。

    王汀有點兒驚訝,沒想到周錫兵今天居然會這麼早就收工了。她本以為他們晚上還要開個會什麼的。她笑著問男友:「你怎麼現在就歇下了?」

    周錫兵看到對方接受了視頻的提示後就一陣懊惱,再見了王汀臉上的笑容,本能的喜悅衝擊著他的心臟,讓懊惱與喜悅參半。他輕咳了一聲,神差鬼使地提到了今天中午去王家吃飯的事:「爸爸說要跟媽媽重新拍婚紗照。」

    王汀臉上的笑容有點兒僵硬。她努力讓自己唇角上翹的弧度更加自然一些:「嗯,那我得幫我媽好好挑一挑,看安市有沒有好的婚紗攝影店。」

    她終究沒有說讓父母來南城重拍婚紗照的話。

    周錫兵伸手摸了下屏幕中的女友,仿佛是在安慰她一樣,又說了王汀父親準備給她們姐妹在南城買房的事情。他努力想讓氣氛歡快點兒,故意揶揄道:「王汀,沒想到你是深藏不露的白富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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