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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趙處長聽他說著自己的擔憂,半天才微微吁了口氣:「行,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這邊會安排人手過去保護王汀的安全。這也是我們警方欠人家姑娘的。要不是我們無能,哪裡需要她幫著找線索呢。」

    周錫兵心中的愧疚更甚。如果不是他,王汀也不會在案子中牽扯這麼深。先前王汀幫林奇他們時,都是些起碼不涉及生命安全的案子。他回到家中,打開門看見王汀本人,那種愧疚的情緒愈發膨脹起來。王汀信任他,他卻沒能力讓王汀無安全之虞。

    王汀看他發呆就忍不住奇怪:「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好端端的幹嘛老發呆?」

    周錫兵嘆了口氣,伸手摸她的臉:「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孤單單的,多可憐啊。」

    王汀白了他一眼,一點兒都沒給他面子:「快走快走,我正好清靜清靜。函函明天就回南城了,我還嫌你礙事呢!」

    周錫兵立刻作勢要撓王汀痒痒,強調自己的地位不能動搖。他跟王汀鬧了會兒之後,才想起來得接著填寫推薦表,又去臥室裡頭翻自己的畢業證書。王汀拿著推薦表一邊翻看一邊調侃:「喲,周指,你這是要受表彰升官的節奏啊。」

    周錫兵見招拆招:「還要請王科長多多指導工作。」

    他翻出了自己的畢業證書,找到畢業證號,朝客廳走去,正要習慣性地伸手揉王汀的腦袋時,手卻落空了。王汀指著他履歷表上的大學求學經歷,抬起了腦袋,輕聲道:「你是為了她才改考警校的嗎?」

    周錫兵的畢業院校在業內也算赫赫有名,可是他第一次上的大學放在全國也是排的上名號的,可以說全國人民就基本上沒有不知道的。周錫兵為什麼選擇退學?除了這所大學裡頭沒有刑偵專業外,王汀想不到任何理由。他原本上的金融專業算是這所百年老校中的王牌專業。

    周錫兵的父親從事科研工作,母親是教師,家中並沒有人當警察。好好的,大學都上了一年多,再退學改考警校,他又是為的什麼呢?

    王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直接將原因想到了晶晶身上。也許是女性的直覺,也許是周錫兵對晶晶一言難盡的態度。她看到周錫兵完整的求學經歷時,第一反應就是跟晶晶相關。

    周錫兵愣了一下。王汀沒有直接點出晶晶的名字,僅僅以「她」指代。可是他一聽,就知道王汀說的是晶晶。

    第112章 下雪天(二十二)

    「周錫兵,你是不是撒謊了?」

    王汀輕輕吁了口氣,她的語氣並不重,聲音裡頭還帶著淡淡的笑意,甚至連唇角也微微上翹著,整個人的姿態慵懶而隨意,漫不經心地,仿佛在開玩笑一樣。這樣輕描淡寫的口吻,周錫兵卻明白,它絕對不是一句無關緊要的閒聊。他的嗓子開始發乾,簡單至極的「是」跟「不是」,不過是張張嘴的事,話到了喉嚨口卻怎麼都吐不出來。

    沉默瀰漫了整個客廳。太陽已經落山了,客廳的大燈開著,灰白的燈光此刻看上去如屋外的晚風一樣冷清清的,不帶半點兒溫度。王汀看著灰濛濛的光,心想灰白果然是冷色調,讓人無端就生出寒意來。

    「我……」周錫兵黏得緊緊的上下唇動了動,終於發出了一個音。然而這聲音逶迤了一個半音節,最後卻沒了下文,空氣重新回歸沉默。

    一直歡天喜地看著動畫片的王小敏都遲鈍地察覺到了不對,下意識地問身下的小書桌:「他們吵架了?」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啊。

    周錫兵雙頰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試圖說點兒什麼,卻始終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大腦死機了,語言中樞癱瘓了,好像每一個開頭都糟糕到不能更糟糕。

    一天的時間已經逐漸走向尾聲,太陽離得越遠,氣溫下降的就越快。即使人在屋中,王汀也疑心暖氣進入了暫歇狀態,寒氣悄悄地透過牆壁侵襲入內。

    她的上半身微微朝遠離周錫兵的方向挪了挪,然後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平靜地仿佛一部紀錄片旁白的聲音:「你在大二上學期結束後選擇了退學,重新參加高考進入警校學習刑偵專業。那個時候,金融專業大熱,你上的第一所大學的金融專業在全國能排進前五。基本上,從這個專業中畢業的學生都有相當不錯的前程,起碼從世俗的價值觀來看,發展的起點就遠遠高於普通警察。然而你放棄了,你突然間放棄了這一切,卻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她抬起了眼睛,靜靜地看著身旁的男人,「你到底在瞞我什麼呢?」

    窗外的大廈頂端綻放著大朵大朵的煙火,不知道是誰在慶典。王汀整個人陷在沙發中,半邊臉被煙火映出了斑斕的色彩,異常明亮,另外半邊臉則沉入了陰影當中,看不出它的模樣。

    周錫兵的喉結動了動,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我沒想騙你。」

    王汀似乎聽到了又好像根本什麼都沒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退學重新參加高考進警校,是晶晶去世之後的事吧。」

    與周錫兵的奶奶相反,周錫兵的母親似乎不太喜歡晶晶。王汀推測,這應該跟周錫兵在晶晶去世後的選擇相關。名校金融專業的畢業生職業生涯的起步價很可能都比警察職務升到頂點後還要高,況且警察工作辛苦而且風險係數高;作為母親,周錫兵的媽媽的確有理由不高興。

    周錫兵想要說點兒什麼,最終卻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又一朵煙花點亮了夜空,明亮的光芒下,王汀的臉卻說不出的黯淡,她的眼睛沒有星光閃爍,平靜如深海:「晶晶不是生病去世的,她死於謀殺。」

    那個女孩,在最美好的豆蔻年華,死於非命。除此以外,王汀想不到周錫兵強行改變自己人生軌跡的原因。當年,那個還不滿十七歲的少年,是以怎樣強硬的姿態堅決選擇了退學重新考取警校。王汀完全可以想像出,他要頂著多大的壓力,說不定因此還跟父母鬧翻了。

    王汀平靜地看著周錫兵:「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身體裡所有的水分仿佛一下子全都蒸發了,周錫兵的喉嚨乾的幾乎要完全黏在一起,喉管振動發聲的時候,他甚至感覺到了撕扯的疼痛。客廳的上空漂浮的聲音干啞而粗嘎,好像是旅人在沙漠中長途跋涉了許久以後,被風沙磨礪出來的嗓音:「我,我沒想騙你。」這一次,他似乎找回了自己的舌頭,又艱難地補充了一句,「我就是覺得沒必要說這件事。」

    這也算是個解釋。死於非命在傳統觀念中屬於橫死,是極為忌諱的一件事。少女夭折本就讓親友不願意提起,何況她死的時候並不平靜。王汀輕輕點了頭,算是認可了周錫兵的說法,可她並沒有就此掀過這一頁的意思,而是繼續追問了下去:「晶晶是怎麼死的?兇手是不是還沒有抓到?」

    周錫兵本能地想要跳過這個話題,他一點兒也不想跟王汀談論晶晶的事。那個女孩的死亡,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他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卻始終沒能找到任何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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