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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大概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看上去實在太不悲傷了,鄭二又伸手捂著臉,發出了幾聲不知道是哭還是嚎的聲音:「哎喲我的大哥哎,他怎麼能這樣傻!」

    那份錄音材料還保留在鄭二的手機當中,在警方的一再要求下,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交了出來。至於那個主動爆料給他的劉老四,鄭二也留了對方的聯繫方式下來。他出刑偵隊門的時候,還一再回頭跟警察確認:「這能證明我絕對沒有撒謊污衊誹謗了吧。就是姦夫淫婦!吳芸沒資格繼承我大哥的遺產,我大哥就是被她給害死的!她應該向我們家屬賠償精神損失費!」

    他的眼睛揉了半天也沒掉下一滴眼淚,他似乎又忘了要裝好一個心痛自己親大哥慘遭毒手的傷心弟弟的形象。

    第110章 下雪天(二十)

    一份不明真偽的手機錄音,就能讓老鄭直接被牽著鼻子走?他也算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會這樣輕易相信明顯不懷好意的弟弟?這個弟弟為了錢,可沒少騙過自己的哥哥。

    即使有了錄音在手,警方依然不能輕易相信鄭二的說辭。比起已經坐了十幾年牢的陶鑫,這樁乍一看簡直荒謬到極點的互殺命案中的另一位受害人老鄭臨死前的社會關係,明顯要更複雜一些。多年刑偵工作的經驗,讓警方更加趨於相信,看似簡單的命案背後,還藏著更多的東西。鄭二口中的劉老四到底是不是那位爆料人?如果真是他,他又是出於什麼目的說出這樁事的?

    劉老四的電話沒人接,警方去他臨時租住的地方也沒找到人。房東的臉陰沉的厲害,指著劉老四門上塗滿的紅漆怒罵:「早知道這樣,打死我都不租房子給他!看看我好好的房子,這麼好的地段,這麼便宜的房租,我要不是可憐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我會租給他一個從牢裡頭出來的東西!爛賭鬼!欠著我的房租還沒給,又留下一屁股賭債害我房子成這樣!」

    房東沒敢將劉老四的東西給丟出去。她倒是想丟來著,放債的人不讓。他們還想著等劉老四回來,好從他骨頭縫裡頭榨出油來,哪裡能這麼白白便宜了他。

    警察讓房東開劉老四的房門,房東憤憤地掏出鑰匙,一邊扭動著還一邊強調:「他做了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都跟我還要我的房子沒關係啊!我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他,這個不還有個人隱私權麼。」

    門開了,房東又強調了一遍:「他的東西我可沒碰過,少了什麼都不要找我,找我也沒用。我什麼都不知道。」

    警察不理會房東的聒噪。這裡是城中村,治安環境一向複雜,房東個個都練就了跟警察打交道的能耐,第一要素就是撇清干係。警察追問平常都有什麼人過來找劉老四的時候,房東立刻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這我知道。我不管別人的閒事的。」

    她話音落下,還沒等警察追問,又憋不住一樣嘟囔了一句:「這人愛慕虛榮,成天打扮得油頭粉面的,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他是個闊老闆呢,哪曉得他窮的叮噹響。他哪裡會領人回來,這一回來不就漏了底細嚒。窮成這樣!」

    房東急著跟人抱怨,這會兒又忘了剛才她還強調她的房子都是雅舍,只租給有頭有臉的人住。

    屋子裡頭的東西凌亂不堪,典型的單身懶漢住房,桌子上的泡麵碗不知道放了多久,這麼冷的天裡頭也發出一股餿臭味,上面還漂浮著綠毛。牆壁上有大片水漬的黑影,地上更是髒的讓警察都找不到下腳的地方。整間屋子當中,唯一能讓人看的就是衣櫥了,裡面剩下的幾件衣服倒還模樣齊整。

    劉老四顯然離開的十分匆忙。他被追債的厲害,甚至沒有好好收拾行李,就這麼偷偷地跑掉了,留下了欠了三個月的房租跟幾件衣服。

    像他這樣毫無穩定經濟收入來源也沒有資產作為抵押的賭徒,一般的民間借貸公司都不會借錢給他,怕收不回本金。好在他還是個自然人,總有網貸平台對他伸出雙手。拆東牆補西牆,從萬把塊錢的債務開始,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他就成功地積累成了好幾十萬塊錢的欠債。

    網貸平台基本上都遊走在黑白之間,暴力逼債比比皆是。劉老四一個坐過牢的中年男人,真是肉償都沒地方接收他。要想不被催債的打死,除了跑路外,他似乎真沒什麼更好的選擇了。

    這頭尋找關鍵人物劉老四的追查工作進行著,那邊關於老鄭鄭東升的社會關係也在迅速推進中。

    大年初五,明明是歡天喜地的日子,春節假期都還沒結束,安市卻發生了這樣一樁血淋淋的非正常死亡案件。

    如果為了工作業績著想,安市的刑警完全可以將案子定性為情感糾紛導致的相互砍殺,迅速結案。可從受害人之一的鄭東升的女兒鄭妍失蹤案開始,這件事的走向就透著詭異的氣息。鄭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現在她的生父身份存疑,名義上的父親鄭東升也死了。而另一個牽涉到這樁事情中的陶鑫,恰好在鄭妍還孕育於她母親懷中的時候,因為綁架幼女案,被關進了牢房。

    安市警方寧可多花點兒精力,好好調查清楚這樁案子背後的內容。鄭妍的失蹤,跟鄭東升以及陶鑫的死亡之間,是不是存在著他們還沒有發現的關係。

    陶鑫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關係密切的親友了。十幾年的牢獄生涯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人際社交圈子,據說他出獄之後,唯一還跟他有聯繫的舊友只剩下一個鄭東升。其他人都對他避之不及。願意找上陶鑫家門的獄友們,陶鑫本人卻不待見他們。警察從監獄方面了解到的情況是,陶鑫在監獄中並不算十分合群,他始終覺得自己跟那些罪犯是不一樣的,他們太低級了。

    與陶鑫相比,鄭東升可以說是交遊廣闊。他能夠在安市商界混得開,很大一部分原因得益於他的好人緣。鄭東升為了陶鑫,得罪了王函父親的事情,在安市的生意人圈子裡頭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眾人都嘲笑鄭東升是義氣過頭了,竟然會為了一個早就趴在泥潭裡頭翻不了身的人,惹毛了對他事業意義重大的王遠。

    警察去鄭東升家中調查的時候,恰好趕上了有人上門討債。一幫子打扮怪異的人堵著鄭家門口,拼命砸門,他們手裡頭有鄭二的欠債憑證,今天就上門來搬東西走。

    吳芸在屋子中嚇得不輕。家裡保姆還沒有上班,她一個人幾乎要被折磨瘋了。從醫院一回家,家裡的大門就被人潑了紅油漆,刷著「娼婦」兩個字。門外頭還有人丟了只死狗,不知道究竟死了多久,發出一陣讓人噁心的惡臭。她進了門以後更是嚇得不敢再出去,永遠有人會冷不丁地冒出來逼債。

    債務自然不是鄭東升欠下的。鄭家的經濟大權實際上掌握在吳芸手上,她太清楚丈夫的經濟情況了。這些人,竟然拿著鄭二的欠條上門討債。吳芸打電話找鄭二理論時,這人竟然大言不慚地強調,她一個破鞋爛貨,沒資格住在他哥的房子裡頭,趕緊帶著野種滾蛋。親不親,連著筋。他才是他哥財產最有資格的繼承人。

    跟賭徒講道理,是這個世界上最艱難的工作。他們根本沒有理智和邏輯可言。鄭東升的死亡對於鄭二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狂歡。他可不認什麼繼承法。偷野漢子的女人就該浸豬籠,至於野種也該掃地出門。什麼?你說鄭東升還有前妻跟大女兒啊!那不是早離婚了麼,離婚了還跟鄭家有什麼關係。自古以來都是兒子繼承老子的家業,既然大哥沒兒子,那當然都是留給他這個親弟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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