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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科技的發展帶來的最大好處就是讓人類再無所適從的當口,總能夠找到事情來緩衝這種彆扭。她不想說話,電視機可以發聲消除掉客廳中令人難堪的安靜。為了緩和自己跟周錫兵之間的氣氛,王汀還刻意開了個生硬的玩笑:「今天不會所有的台還在復播春晚吧。」
周錫兵相當配合地笑了笑,建議道:「要不我們看個電影吧。」
王汀直接調到了電影頻道,隨便挑選了一部譯製片看了起來。周錫兵試探性地坐到了她身邊,見她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卻並沒有起身離開後,又大著膽子摟上了她的肩膀。
電視機裡頭傳出的電影配樂完美地掩飾了他們之間的尷尬氣氛。王汀在心中默念著讓自己的身體放軟和下來。她沒有發脾氣的理由,她不該無理取鬧。周錫兵小心翼翼觀察著王汀情緒的變化,不時輕輕摩挲一下她的頭髮。兩人的心思都沒放在電影上,倒是被王汀握在手中的王小敏看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出一聲驚呼:「天啦!她藏在後備箱裡頭跑掉了。」
這是部青春喜劇片,說的是一位少女在跟父母出去旅行的途中,因為母女間發生了爭執,女兒藏進了旁邊車子的後備箱,然後勝利大逃亡的故事。
周錫兵將王汀往懷中摟得更緊了,試圖低頭親她的面頰,王汀卻突然出了聲:「你說,鄭妍有沒有可能是藏在現場的車上離開了?」
監控畫面中沒有拍到鄭妍離開的場景。除了她從監控死角中走開的可能性以外,還有可能是她上了其他車子。所以當車輛都離開之後,她反而成了憑空消失的人。
王汀沒有讓周錫兵親上自己,而是稍稍坐遠了一點,開始一條條地分析鄭妍去向的可能:「第一、她重新找了輛車子,想要回家去,但是中途發生了意外,她一直都沒能返家。第二、她心情不好,放棄了回家的念頭,轉而去了其他地方。後者又分成兩種情況,一種是有目的,一種是無目標。」
周錫兵試圖靠近一些,可是王汀卻彎下了頭,隨意在沙發前的茶几下拿了便利貼跟鉛筆,畫起了示意圖來。周錫兵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唇角往上動了動,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即使鄭妍可以為了遊戲裡頭的裝備或者說是錢出賣自己,總的來說,她還是個心智未成熟的小姑娘。她的行為模式很可能具有隨機性的特徵。從她得了那個男人給的錢之後就傾其所有買了條絲巾來看,她在報復性消費。而這個目標達成以後,她又會進入到不知所措的狀態中。她未必是想再一次得到錢,也許她只是單純地不想靠近父母。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不聯繫網友,她也有可能繼續離家出走。以她的年齡,也許她還來不及考慮更多的現實問題,比方說路費之類的。說不定,她真的相信可以身無分文走遍天涯。」
王汀一直沒有抬頭,嘴巴不停地往下說。
周錫兵微微蹙額。他並不想王汀對案件關注過多。出於一位老刑警的直覺,他認為鄭妍的失蹤有些玄妙。大概是他太過於緊張以致於精神過敏,他總覺得鄭妍在這個時間點裡頭失蹤,帶著股說不出的詭異味道。
空氣一下子又陷入了安靜,只有電視機發出的聲響。王汀無端想到了「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這兩句詩。眼下她跟周錫兵之間的氣氛可不是如此麼。她深吸了口氣,繼續抓著筆畫了下去:「那麼等她上了車之後,情況又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司機沒有發現她,她中途趁著司機停車休息或者其他機會,自己又溜走了。另一種則是司機發現了她,出於種種原因,司機沒有報警或者聯繫她的家人。至於是什麼情況,那就得等找到這位司機才知道了。」
周錫兵抿了下嘴唇,還是回應了王汀的話:「目前警方還沒有發現鄭妍使用過聊天工具聯繫誰,遊戲方面也沒有發現。但是,派出所那邊還不能排除鄭妍玩其他遊戲或者通過其他方式聯絡別人的可能性。」
王汀點了點頭,微微地嘆了口氣:「是啊,現在訊息四通八達,聯絡方式實在太多了。」
電影中出現了女主角跟路上遇見的帥哥親吻纏綿的畫面。王汀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趕緊重新胡亂換了個台。結果運氣不好,剛好又碰上船戲。王小敏還在不滿地抱怨,它還沒看完電影呢。小兵兵在邊上嘲笑它,一點兒都不害臊,專門看這些內容。
王汀一連換了好幾個台,總算找到了本地電視台正在播放新聞。春節階段,自然是各路領導下鄉慰問,好讓困難群眾感受溫暖。果然還是新聞最安全,堅決不會出現妖精打架的少兒不宜畫面。王汀清了清嗓子,終於鎮定了下來。
這個岔子一打,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倒是減輕了不少。周錫兵翹了翹唇角,最終還是問出了口:「鄭妍的父母是十一年前結的婚嗎?」
王汀「嗯」了一聲,勉強想了想,才給出肯定的答案:「應該是我高三下學期的事情。那時候梅麗阿姨整個人崩潰的厲害,一度要尋死,是我媽拉住了她。」
周錫兵盯著電視機裡頭的新聞畫面,腦海中卻不斷地翻滾著王函跟鄭妍母親的臉。他手上沒有紙筆,只在心中鋪陳出筆記。王函被綁架後沒多久,老鄭就堅持與妻子離了婚,鄭妍的母親據說是奉子成婚。這二者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聯繫?十一年後,鄭妍又失蹤了。這件事跟當年的王函綁架案是否存在關係?
第102章 下雪天(十二)
電視機裡頭新聞還在繼續播放著, 王汀放下了手中的遙控器, 突然間輕聲開了口:「你不覺得鄭妍的母親非常奇怪嗎?她為什麼認定函函知道鄭妍失蹤的事情?是不是,其實她心裡清楚她女兒的失蹤究竟是怎麼回事。或者說,她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而且認定了這件事跟函函相關?」
周錫兵伸向王汀腦袋的手懸在了半空中。他沉默了片刻,才反問女友:「你在懷疑什麼?」
沙發上的抱枕是周家爺爺奶奶為了准孫媳婦的到來特別準備的。王汀懷抱著粉色的大狗,臉上的神情帶著說不清的恍惚:「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她的反應太奇怪了。當年我妹妹被綁架也很奇怪。老陶是我爸的生意合作夥伴, 其實應該清楚我爸的經濟狀況。他綁架了我妹妹,我爸也拿不出錢來贖人。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周錫兵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開口勸阻女友:「好了,不要再想下去了。王函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最重要的是,她還平平安安的就好。」
客廳裡頭靜悄悄的, 只有電視機發出的聲響。領導去基層慰問困難群眾的新聞一波接著一波。王汀微微地吁了口氣,神色依然有些恍惚:「鄭妍的父親也非常奇怪。老陶坐牢之前沒有結婚,父母也在他入獄之後相繼去世了。人情冷暖半杯茶,老陶這樣的情況,旁人躲都來不及,鄭妍她爸爸為什麼要冒著得罪我們一家人的風險帶著老陶上我家來?從利弊關係上講,明顯交好我們家要比同情老朋友來的更加重要。」
周錫兵輕輕咳嗽了一聲,試圖將女友的思緒從這件案子中拽出來:「人的感情是很難說清楚的。也許老鄭是為了在老陶面前顯擺自己能耐, 能夠左右你爸爸。也許他只是單純地可憐老陶, 想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