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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黃進的情緒突然間激動了起來:「我不是人!我害了他們!對,我死了,一了百了,他們就清靜了。」
周錫兵發出一聲嗤笑:「新鮮啊!白髮人送黑髮人,幾歲的孩子沒了爹,還能清靜的了?我知道你為什麼想跳樓,是又吸上了,對不對?吸毒是有罪,但罪不至死。我看過你的材料,你最早是叫人給矇騙了,稀里糊塗染上毒癮的,對不對?之前大半年的功夫,你也沒有再碰了。戒毒有沒有成功的例子?當然有!張學良知道不?那時候他癮頭大到半小時打一次嗎啡針。戒毒的時候,他的衛兵都拿槍逼著醫生給他打針了。他最後不是硬熬住了,活了一百歲。你要是真有心,就不該尋死。」
底下的孩子哭得嗓子都啞了,黃進的老母親也在喊:「你要真想死,怎麼不沒生下來的時候,就死在我肚子裡頭。我看不到你的人,也就當你沒來過這世上走一遭了。」
周錫兵示意黃進看他們:「是個男人不?父母年紀這麼大,兒子才上幼兒園。你死了,誰照應他們?還有你老婆,人家為什麼沒一咬牙直接跟你離婚了,只是回娘家去住而已?人家心裡頭還想著你能好,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你死了,他們怎麼辦?」
黃進像是一條道要走到黑一樣,咬緊了牙關強調:「我死了,他們落得個自在!」
「這倒是實話。」周錫兵毫不留情地嘲諷起來,「你死了,他們也不用為你擔驚受怕了。從此以後,爹媽沒了兒子,兒子沒了親爹,妻子沒了丈夫。一家子孤寡,人家欺負到頭上,嘲笑你兒子的時候,你都沒辦法站出來替兒子撐腰。人家不會說他們的兒子、丈夫還有爸爸是個有擔當的人,是為了不連累他們才跳樓的。人家只會說你是吸毒吸多了,產生了幻覺,稀里糊塗跳下去的。蓋棺定論這個詞,你知道不?你死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人家就當你這輩子是個什麼模樣!你要是想讓別人不這樣想,先自己做出個正經成績來,才是真的!」
冷風裹挾著雪粒子往人臉上打,小實習生站在避風的角落裡頭都要凍僵了。可蹲在風口子中的周錫兵卻依然像是察覺不到寒冷一般,還在跟嘮家常一樣勸說著黃進:「人這一輩子,就沒有不犯錯的時候。犯的錯有大有小,不到停了最後一口氣,就都有改正的機會。染上毒癮你也不想,既然你有心戒掉,那就好好努力,別想著一死了之了。這想法實在太自私!」
他陪著黃進聊了足有一個多小時,林奇總算聯繫上了黃進的老婆。電話裡頭,他妻子哭著喊:「你跳啊!你個孬種,你就是碰上事兒就慫了的孬種!你死了,拍拍屁股走了,把爹媽跟孩子一股腦兒全都丟給我。我早十年怎麼沒看清你是個什麼人啊!」
周錫兵調著公放讓黃進聽:「是個男人的話,老實下去,別叫爹媽老婆孩子為你哭。活著比死了難,一個大老爺們,盡想著走容易的路,你倒是想的挺美的。別指望了,好好下去過日子才是真的!」
黃進呆呆的,有些鬆動了的模樣。周錫兵沖小實習生使眼色,示意他注意去黃進所在的樓層,注意黃進的動作,嘴上繼續勸著他:「回去吧,爹媽老婆孩子都等著你呢。你才四十歲不到,以後還有好幾十年的日子要過呢!」
黃進「嗯」了一聲,不再說要跳樓的話。他活動了一下凍僵的腿,準備往回縮的時候,也許是身體凍僵的太厲害了,竟然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朝外頭傾倒。周錫兵一個飛身而躍,直接從自己所在的樓頂,踩著違章搭建伸出來的頂,跳到了黃進旁邊,直接一腳把人給踢倒進去了。
匆匆趕上來的林奇立刻一把拖住了黃進,罵了一句:「你看看你,尋死覓活久了,閻王爺都搞不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真有了想死的心。」
周錫兵腳下踉蹌了一下才站穩,特意沖林奇強調了一聲:「今天的事情,你別多嘴啊。」
要是林奇嘴巴不把門,在王汀面前嚷嚷出來他直接從一個屋頂跳到了另一個屋頂,王汀肯定又要嚇得睡不好覺了。
黃進的妻子已經趕到了,一見他人就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哭著從婆婆手中搶過孩子:「你要真想死就去死吧,孩子歸我,他沒爸爸!」
黃進叫老婆給打了,直接「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抱著老婆的腿嚎啕大哭。
林奇在邊上勸著:「走走走,全都下去回家說去。你老婆說的沒錯,人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麼也不可能了。」
周錫兵撲了撲身上的雪,抬腳準備朝樓道走的時候,眼睛無意間掃到了被他一腳踩塌了的違建頂。薄薄的塑料板承受不了他的體重,已經破了一個大口子,邊上也塌了。周錫兵透過破洞,看到斜下方的一間屋子的窗戶開了一下,裡面有人正在紙上吸著什麼東西。
他的眼睛微微眯著,朝過來催他趕緊一塊兒下去的林奇使了個眼色。窗子一開即合,林奇只來得及看到了一角麻將桌的邊。
棋牌室也是聚眾吸毒的常見場所。那些通宵玩牌打麻將的人,常常會為了提神來一口,從此走上了一條黑色的路。
周錫兵立刻聯繫了所裡頭其他值班的同事。常來棋牌室的人都對附近地形熟悉的很,要是不一下子將他們全給逮到了,只要再讓他們跑出去,這幫人十之八九能夠通過複雜的小區地形逃之夭夭。
林奇的心情有點兒激動,他沒想到一次簡單的勸人行動,最終竟然會朝著抓捕聚眾吸毒的方向發展了。黃進的家人對派出所警察感恩涕零,要不是他們一直勸說,這一回黃進衝動之下,說不定真跳樓了。
周錫兵朝他們笑了笑,又叮囑黃進以後每天都去派出所報到一次。不為別的,起碼能震懾住那些不懷好意的毒友,免得他們又跟蒼蠅一樣叮上來,纏著黃進不放。這些人心裡頭跟明鏡似的,清楚自己做的不是好事,於是愈發想要拽住想擺脫的人,好有同伴壯聲勢,證明自己不是最不對的那個人。
林奇心裡頭髮急,害怕那些在棋牌室裡頭聚眾吸毒的人跑了。周錫兵卻不動聲色,跟黃家人寒暄結束之後,才姿態自然地打招呼離開。等到他們下了樓,他吩咐林奇跟實習生:「就說抓賭,有群眾舉報他們玩的金額特別大。」
棋牌室的老闆自然不承認自己這兒設立了賭局。他一再強調:「這都是街坊們聚在一起小玩小鬧,哪裡有什麼賭局啊。不然的話,我敢開了門做棋牌室的生意?我掙的那點兒錢也不夠罰款吃牢飯啊。」
周錫兵跟沒聽見一樣,大踏步朝裡頭走:「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營業執照呢?拿出來,別是非法經營。喲,我看你們這兒玩的東西還不少啊。挺熱鬧的啊。」
棋牌室老闆陪著笑,一路跟著看:「沒什麼,就是麻將跟撲克牌而已,冬天冷,大家不願意出門,就在我這兒消磨消磨時間。」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周錫兵先抽了抽鼻子:「這什麼味兒啊?怎麼聞著這麼奇怪。」
棋牌室老闆的臉色立刻變了,結結巴巴道:「屋子裡頭熱,估計是吃的放久了變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