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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王汀虛虛地笑,拿出了那張移交單遞給胡全安,舌頭打著結回答了盧科長:「不會的,我會爭取儘快將資產清點明白。」

    胡全安動作麻利地簽了字,將單子遞迴頭時,王汀愣是沒敢接,而是假裝忙著去調空調的風向,任由他放在了桌子上。她不敢背對著兩人,她現在杯弓蛇影,有被害妄想症。

    胡全安終於放下了筆,將手中的塑膠袋放在了桌子上,訕笑著感慨:「人走茶涼啊。就這麼個早就該報廢了的東西,我拿不出來,財務居然也好意思讓我照著原價的三分之一賠償。什麼狗屁管理辦法,不就是我們這幫老的已經沒用了,是個能走路的都能逮著欺負了麼。」

    外面「嘩啦啦」的走過了一批人,團委活動結束了,參加活動的在南城單位的年輕人都下來了。看到徐佳跟余磊還有幾張熟悉的面孔,王汀終於找到了依靠一般,趕緊喊他們的名字。徐佳循聲看過來,笑著跟盧科長打了聲招呼,然後同情地看著王汀:「你又要開始悲慘地清查固定資產生涯了?」

    如果是往常,王汀肯定要笑著打圓場。可今天,她實在是被驚嚇怕了,連客氣話都忘了說,只能訕訕地笑。跟著徐佳一塊兒進來的幾位同年進單位的同事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還有人搞笑得拍著王汀的肩膀鼓勵道:「加油!就等著你在前面領路了。我已經請查到懷疑人生,準備明年來新人的話,堅決將這個鍋給甩出去。不然我肯定要被折磨得神經衰弱了。」

    余磊則笑著催促王汀:「這一回,你可得幫我正名。我名下有兩台台式機兩台筆記本電腦,天地良心啊,我哪兒來的這麼多資產,我見都沒見過,就硬壓在我名下了。」

    看到熟悉的人,聽到熟悉的聲音,王汀總算緩過神來,能夠對著同事正常微笑了。胡全安像是頗為落寞的樣子,訕笑了兩聲,聲音聽著有些發酸:「都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咯,我們這些老菜幫子早就過時了。」

    盧科長也跟著附和了幾句,板著臉朝外頭去了。

    徐佳撇撇嘴巴,眉毛快要飛上天的模樣:「我爸媽都快六十了,不還在認認真真地上著班。崗位職責擺著呢,幹活拿錢天經地義,別拿年紀說事兒。」

    大約是她的音量沒有控制好,胡全安轉過頭來看了他們的方向一眼。其實這一眼實際上普通的很,但對於神經高度緊張的王汀而言,已經足夠她腿一軟,差點兒摔倒在地上。余磊恰好站在王汀身後,趕緊伸手架住了她的胳膊,著急地詢問:「怎麼了?是不是低血糖啊,還是太累了?」

    盧科長冷笑了一聲,意有所指一般:「這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年紀輕輕就這麼虛,工作擔子還怎麼壓啊。」

    王小敏嚇得「哇哇」叫,又擔心王汀的身體,又恨這個盧科長說風涼話,氣得快要爆炸了。

    小兵兵隔著老遠就聽到了它的咆哮聲,鄙夷道:「王小敏,你告訴你主人不要再試圖偽裝了,她肯定跟你一樣是只母老虎!」

    可惜它的主人不是武松,不僅不打虎,還看到母老虎蒼白的臉色就急著跑過去抱著人問:「怎麼了,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吧。」

    「沒事。」王汀那一陣心慌勁兒緩過去以後就好了,她半靠在周錫兵懷中,尷尬地解釋,「大概是我中午沒休息,然後午飯沒怎麼吃而已。」

    徐佳立刻皺眉埋怨起來:「你又熬夜查帳冊了?沒必要,工作而已,不用這麼拼。不然你真累出毛病了,也不會有人說你是一心為公的,只會說你不知輕重心裡頭沒數。」

    周錫兵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我們先去吃點兒東西,今晚你早點睡覺。」

    從周錫兵過來,余磊就鬆開了扶著王汀的手。此刻,他微微垂了下頭,掃了眼自己的手,然後沖旁邊的同事笑:「對了,王汀,這個禮拜六晚上賞臉一塊兒吃個飯啊。大家一起來,你帶著家屬來。」

    王汀有點兒驚訝,挑了挑眉毛道:「怎麼了?領導你這是有好消息要宣布嗎?人生四大喜事,請問是哪一樁?」

    余磊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含糊其辭:「嗐,不能跟你的喜事比,就是大家聚一聚。」

    王汀的男友過來接人了,同事們都非常識相地各自找理由散開了。周錫兵正想私底下仔細問問王汀到底哪兒不舒服。她這幾天睡眠都有點兒不大好,看著似乎又瘦了一點。

    王汀表情嚴肅地抬起了頭:「那個盧浩的屍體,我想有一部分的去向我大概已經知道了。」

    他們沒有給還在派出所裡頭眼巴巴等著羊肉湯的林奇帶晚飯,而是讓可憐的林警官自己點了外賣。林警官淒風苦雨地獨自忍受著單身狗被華麗麗歧視的悲傷時,周錫兵已經將已經好幾天都被迫駐守客廳的書桌扛上了肩膀。

    王小敏給書桌打氣:「小桌桌,你不要害怕。小陳陳的主人很好,一定不會弄痛了你。」

    書桌表示自己很勇敢:「沒關係的,以前他們在我身上切肉的時候,我也忍住了疼。我一定可以的。」

    這張桌子是那伙人用來擺放各種肉品的,從盧浩被分屍到書桌被王汀帶回家,並沒有經過多少時間。雖然王汀曾經將書桌里里外外清洗過一遍,但只需要很少量的血跡存留在桌面上,現在依然可以檢測出來。王汀輕輕摸著桌面,放軟了聲音安慰道:「別怕,我會陪著你的。」

    原本有點兒想打哆嗦的書桌終於鬆了口氣,小聲道:「不會把我切開吧。那個,你會不會嫌棄我啊,我以後還能再當書桌嗎?」

    王汀摸著它光禿禿的桌面,微微笑著點頭:「能,你是最好的,我最喜歡你。」

    剛剛還是小桌桌好朋友的王小敏立刻跳腳了,它要爭寵:「不是,我才是最好的。小桌桌只能排在我後面!」

    書桌好脾氣地安撫它:「好啦,你最好。王汀最喜歡你,我排在你後面啦。」

    小兵兵聽不到書桌的話,絲毫沒影響它鄙夷王小敏:「不要臉,成天自吹自擂,你知不知道害臊啊!」

    能者多勞,一路上,王小敏的話就沒有停下來過。它的聒噪跟書桌的瓮聲瓮氣,從某種程度上講,減輕了王汀心頭的惶恐與難受。

    周錫兵輕輕摸著她的頭,安慰道:「沒事的,肯定能把他們給揪出來。」

    單身女青年陳露是科裡頭夜班的首選。她看著周錫兵親自扛著桌子下來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周哥對證物這愛惜勁兒,他們整個鑑證科加在一起都自嘆弗如。

    王小敏停止了跟小兵兵的互懟,總算又想起了書桌沒出過遠門,需要它這位大姐大保駕護航。它扯著嗓子朝大樓喊:「喂,大哥,這張書桌是我弟弟。你讓大家照顧著點兒它啊。它膽子小,不許晚上說鬼故事嚇唬它!」

    旁邊的空調錶示鄙夷:「切!王小敏,你是怕它學會了鬼故事,回去說了嚇到你吧。」

    王汀安撫地摸著自家覺得尊嚴被侵犯了,快要跳腳的王小敏。她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在這些固定資產的插科打諢中輕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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