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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她結結巴巴道:「小……小狗應該出門逛逛的。狗不是貓,狗喜歡出門。」

    「不,這條小狗不乖,需要被懲罰。」陸嫻不得不湊近了手機屏幕,才能看到下方的字,「娃娃,狗是不能慣的。」

    陸嫻哆嗦了一下,企圖讓對面的人改變主意:「小狗就應該有小狗的樣子,否則就不是小狗了。」

    她努力了半天,總算讓對方同意給小狗餵點兒水,再吃點兒東西。

    陸嫻計上心來,強調道:「要好的狗糧,最好的那種進口狗糧,我只要最好的小狗。」

    她的話音剛落,陳潔雅的臉上又多了一行字:「娃娃,你要聽話。」

    陸嫻嚇得手一抖,差點兒將手機揮到地上。她真想大喊,她不是娃娃,她不要聽任何人的話。可是她不能,警察的話還在她腦海中迴蕩著,陳潔雅命懸一線,她不能撒手不管。

    為什麼會找上她?陸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切地厭惡著自己,她到底做了什麼,就這樣被變態給盯上了?她哆哆嗦嗦地強調:「你不許任意處置小狗,這是我的小狗。」

    大約是她對陳潔雅新身份的認可取悅了視頻後面的人,對方得意地貼了新字條:「看,小狗都是要好好調教的。」

    陸嫻想要再跟這個人聊會兒,最好說到她想去看看這條小狗的話題上。然而對面的人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去處理,視頻又中斷了。陸嫻拿著手機看了半天,都沒有發現究竟是哪兒出的問題。手機就跟一枚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定時炸彈一樣,還沒有引爆,就已經將她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她關掉了手機,倒在床上嚎啕大哭。她不過是情急之下說出了希望陳潔雅經歷自己所說的一切而已。誰沒有氣急敗壞口不擇言的時候,多少人都詛咒別人去死呢,為什麼這個變態會纏上自己?

    趙處長看著監控中幾乎要崩潰的年輕姑娘,微微蹙起了額頭。心理專家已經進去安撫鼓勵她了。這個女孩子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能堅持到此刻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儘管她曾經試圖置身事外,儘管她曾經想要一走了之擺脫眼前的困局,儘管她曾經想要放棄陳潔雅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她最終還是站出來配合警方的行動了。

    目前陳潔雅方位不明,警方還在努力尋找那個綁走她的人。作為這個犯罪嫌疑人給陸嫻調教的小狗,她必須得獲得主人的滿意才能活下去。所以,陸嫻不得不出面安撫犯罪嫌疑人的情緒。

    趙處長敲了敲桌子,嚴肅地看著自己的一幫手下:「已經到這份上了,人要是再翻不出來,就是打我們自己的臉。兇手是個心理變態,窮凶極惡,這很有可能不是他第一次犯案。將近十年的案卷都翻出來找找看,年齡集中在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年輕女性,跟陳潔雅一樣,悄無聲息地失蹤了,沒有勒索家屬。」

    一堆已經疲乏不堪的警察再度進入了忙碌狀態。陸嫻為他們爭取了時間,他們必須得同死亡賽跑,將陳潔雅成功地解救出來。

    周錫兵拿著案卷準備出去的時候,趙處長喊住了他:「你,今晚休息。必須得休息,你已經多長時間沒睡覺了?不要想太多,不一定。這都已經過去十五年了,十五年足夠讓年輕人變成油膩膩的禿頭肚腩。陳潔雅這姑娘很挑人,絕對不會願意相信一個中年人的。在她眼中,三十歲以上全是笑話,完全可以原地爆炸了。」

    周錫兵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道:「我沒想那麼多,就是想早點兒找到那個傢伙而已。」

    趙處長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也想,誰不想。冷酷點兒講,拯救活人比找殺人兇手更累,精神壓力更大。可是,我們也要講究方法。困在籠子裡頭的獅子只有找准了出路才能走出去。現在是信息技術科拼命的時候,你先回去養精蓄銳,等到抓捕行動時,還得靠你們上去跑。」

    周錫兵沒有再拒絕老領導的建議,他的確疲憊極了。身體跟心理都繃得太緊,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斷掉一樣。他點了點頭,轉過去找王汀。之前在健身館,陸嫻的手機開機時,對方很有可能看到了王汀的臉。上個禮拜六晚上,王汀也跟他去了健身館,陳潔雅還挑釁了王汀,對方有很大的機率會注意到王汀的存在。

    他想自己是草木皆兵了。只是,正常人沒有辦法去判斷變態的行為模式。誰也搞不清楚那個人會不會突然又鎖定了新的目標。

    周錫兵輕輕敲了下房門,王汀轉過頭來。柔和的燈光如水銀一般傾瀉而下,照亮了她整個人。她臉上肌肉的弧度微微向上,這是一個近乎於微笑的姿態。王汀主動朝周錫兵打了招呼:「忙完了?」

    她沒有矯情,她的確指望著周錫兵送她回去。

    任何一個人在知曉了陳潔雅經歷著的事情後,都無法做到坦然鎮定。王汀承認自己嚇得毛骨悚然,甚至還將王小敏送給了警方的技術人員幫忙檢測,確認自己的手機沒有被遠程控制。

    為此,王小敏抽抽噎噎了整整近兩個小時。被拆開來檢查,它感覺很不舒服。何況給它做體檢的是腆著肚子的大叔,不是帥氣十足的小哥哥;王小敏的身心遭受了雙重沉重的打擊。王汀哄了它好一會兒,又承諾給它看動畫片,王小敏才勉強恢復了情緒。

    周錫兵走到了她面前,幫她拿起了搭在衣帽架上的大衣:「嗯,領導讓我回家睡覺去。」

    王汀伸手接過了大衣穿上,點頭附和:「嗯,你的確應該休息了。」

    走出警局大樓的時候,王汀突然間開了口:「其實這件事不怪陸嫻。碰上這種事,害怕、恐懼以及想要擺脫,都是人的本能。也許她幾天前就隱隱約約有了猜測,但是人總是對於危險的事實存有畏懼心理,不想也不願意去觸碰。人總會心存僥倖,覺得自己離開了,這一切都跟自己沒關係了。」

    遇上危險,無論是逃跑還是迎頭痛擊,都是生物的本能。陳潔雅跟陸嫻的關係,大約還不到讓陸嫻願意冒險的地步。

    這世上,又有多少人無所畏懼地勇敢呢。

    周錫兵輕咳了一聲,像是解釋一般,「有的時候,我們需要給被詢問對象一些刺激。因為他們也會為了撇清干係,而選擇隱瞞一些事情。但這些事情往往又是破案的關鍵。」他又補充了一句,「心理醫生已經在給她做心理疏導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無論陳潔雅最終的結果是怎樣,陸嫻都會背負上沉重的心理枷鎖。她的一句無心之言,成了觸動這場殘虐行動的開關。她的畏葸與膽怯,又讓殘虐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飛速墜落。如果她真的無所謂,就不會像現在一樣時刻處於應激的驚弓之鳥狀態了。

    反感一個人的口業,自己卻好像在無意識間造成了另一樁口業,而且還發展成了事實;這對於陸嫻而言,應該是她年輕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了。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輕鬆的話題,在這個時候提及,似乎總有些不合時宜。可是繼續討論案子的話,他們又都不願意。於是,沉默成了無聲的慰藉,溫柔地安撫著同樣疲憊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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