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2023-09-24 11:55:18 作者: 金面佛
    然而人民警察十分靠譜,一點兒也沒跟好萊塢大片裡頭一樣,該來的時候堅決不來。警笛聲大作,市局的警車終於突破了層層路障,趕了過來。

    王汀眼前不停地有人走來走去,穿警服的穿白大褂的,絡繹不絕。還有人戴著頭盔,也不知道是不是特警。她被人攙著從車后座裡頭拽了出去,直到被冷風一吹,王汀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碎玻璃劃傷的手背還挺痛。

    120急救中心的醫生過來給傷員做緊急處理,年輕大夫一見王汀就瞪大了眼:「師姐,你怎麼在這兒啊?」

    此事一言難盡。要從頭說起,那就只能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王汀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麼狼狽。她只能沖小師弟露出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微笑:「為人民服務。」

    第22章 岔道(四)

    梅花從樹杈上剪下, 枝條不過兩個手機的長度, 密密麻麻的粉色花朵擠在一起,香氣噴鼻。王汀笑著接到手中, 送了兩張電影票兌換券給單位綠化工連聲道謝。十幾枝臘梅簡單修剪之後,再裹上從文具用品店買來的玻璃紙,就是一束準備拿出手送人的花。她還不忘在最外面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王函眼睛瞪得老大, 有點兒後悔沒戴眼鏡, 以至於現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兩百度的近視眼。她姐好歹也是去醫院看望傷病人士,竟然打算如此潦草行事。

    周錫兵與林奇身份不比王汀, 熱心群眾可以拿候車座椅當天然屏障, 他們只能硬著頭皮跟犯罪分子梗上。昨晚的死亡飛車大逃殺, 兩位人民警察身上不同程度地受了傷。林奇的右邊胳膊飛了□□的霰彈珠, 周錫兵的左腿上扎了滿滿的碎玻璃。

    嘖,前者是倒霉催的攔不住, 手槍的子彈一貫如此普遍撒網,一槍轟下去可以直接將人射穿成篩子。至於後者,王汀一點兒也不同情。一把年紀的大老爺兒們耍什麼帥,這種季節不穿加絨秋褲, 活該少了一層保護, 被碎玻璃黏成了刺蝟。

    臘梅花束捧在手中走街上,暗香浮動, 路人經過了都忍不住回頭瞅一眼。杵在自家姐姐身後亦步亦趨的王函卻忍不住小聲嘀咕:「姐, 你這樣真的好嗎?哪有人探望病人自己從樹上剪梅花的啊。」

    王汀不樂意了, 甩了甩手裡頭的兩斤蘋果:「我這不還買了水果麼。再說了, 梅花寓意堅強高雅忠貞,蘋果象徵平安,哪兒不好了。這可是我們單位早梅今年頭一次開。要不是領導怕花枝太多開出來不好看,還沒有給人動手剪的份兒呢。」

    最後一句話還不如不說。王函莫名臉上發燒,小聲嘀咕著:「姐,你也太不講究了。好歹去花店買一束花意思意思啊。」

    這時候摳門,給人感覺多不好。這看望的又不是一般人,沒有外表哪來的內涵,總得給人留個好印象啊。

    王汀嘆了口氣,將梅花拿在自己鼻端底下嗅了嗅,像是感慨一般:「多好多香的花,不是從花店裡頭捧出來的,就比別的花矮了一頭不成?那究竟是看包裝還是看花呢?是什麼就是什麼。月季就是月季,何必偽裝成玫瑰。」

    這問題略有些深奧,王函表示自己完全不想動腦子。她哀嚎了一聲,勉強點頭同意她姐的看法,重點看氣質。她自我安慰,總該慶幸眼下這時令她姐沒有直接捧一盆菊花去醫院。否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奔著太平間去的呢。

    省人醫王汀熟門熟路,不用打聽就直接拐進了外科大樓。奈何醫院發展日新月異,普外科新招的小護士不認識王汀,她只得做了登記才往最頂頭周錫兵的病房去。王汀屈起的手指頭還沒有敲上門板,房裡頭就傳出了威嚴的訓斥聲:「你這是無組織無紀律,搞個人英雄主義那一套!你為什麼不等著局裡的支援再過去?搶在前頭行動,顯得你帥多能耐是吧!」

    周錫兵的聲音聽上去慢條斯理:「他們已經收到內賊的消息了,正準備逃竄。我們再不想辦法拖一拖,等到局裡頭的支援到的時候,人就跑光了。再想抓住這幫人,又得大費周章了。」

    王汀下意識地將梅花拿遠了一點兒,朝妹妹露出個無奈的笑。這個,正趕上了病患人士挨領導批評,略尷尬。

    那嚴厲的聲音沒有溫和下來,反而發出了一聲冷哼:「合著就你們在裡頭,可以信口雌黃了是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是盯著不放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不要想當然……」

    聽人牆角不道德,自認為不愛摻和是非的王汀剛抬腳朝廊旁邊撤,病房門就猛的一下子拉開了。一位身形高大,長著蠟筆小新式濃眉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門口,姿態威嚴:「誰?」

    大約人民警察的目光都經過特殊訓練,自帶錐子探照燈效果;王汀本能地打了個哆嗦,在對方鋒銳如刀的眼神底下,尷尬地搖了搖手中的花束,又晃了晃袋子裡頭的幾隻蘋果。這會兒,她有點兒後悔沒多拎幾袋子水果來增加氣勢了。王函下意識地靠近了她姐。人民警察下至哥哥弟弟,上至叔叔爺爺,都這麼威嚴?

    中年版蠟筆小新居高臨下,看了她手裡的花束跟水果,總算表情舒緩了一點,微微頷首:「你是來看望小周的?----梅花都開了啊。難怪聞著這麼香。」

    王汀立刻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沒……沒事,你們有話慢慢聊,我沒什麼事情。」她手一伸,將花束遞到對方面前,「今年剛開的,我從樹上剪下來的。」

    一束花幽香撲鼻地送到了自己手邊,中年男人笑了起來,卻並不接,而是示意王汀自己進去:「這花還得送到該送的人手裡,我一個老頭子接什麼花啊。」

    病房裡頭劍拔弩張的氣氛隨著他這一笑,悄悄緩和了下來。王汀趕緊陪著笑,跟在這位一看就知道是領導的男人後頭走了進去。雙人病房窗明几淨,近門的床空空蕩蕩,只靠窗的那一張上躺著周錫兵,手上沒打吊瓶,看上去氣色還不錯。

    王汀在周錫兵的介紹下,笑容滿面地跟那位濃眉警察打了招呼:「趙處長好。」

    市局刑偵處的領導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王汀一眼,臉上浮起了笑容:「昨兒晚上,真是辛苦你了。是我們的工作不到位,連累你跟著擔驚受怕了。」

    王函下意識地擠到了她姐身邊,她總覺得這位警察大叔跟人說話就跟審訊技巧一樣,特有內容了。王汀拍了下妹妹的手,示意她去洗幾個蘋果,然後抬起頭來沖趙處長笑:「我沒什麼,還是周警官跟林警官反應敏捷。一見那個紋著虎頭的人接了電話想要走,就趕緊裝成賭徒跟進去了。真厲害,我都傻眼了,完全反應不過來。」

    趙處長愣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王汀一眼:「你的膽子倒是大。」

    王汀笑容單純,滿滿的全是信任:「我有什麼好怕的啊,兩位警察同志一直在呢。再怎麼著都不可能不管我的。」她眼睛在病房中梭巡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容器插梅花,索性撿了床頭柜上喝完了的礦泉水瓶,一邊剪出豎條狀編花瓶,一邊笑著問周錫兵,「哎,林警官人呢?昨晚你們不是一起住院的麼。王函,給處長挑只蘋果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