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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2:19 作者: 丸子炒飯
蘇笙的手撫摸著小腹,良久未言。
聖上這麼快就在太極殿開始宴飲了……蘇笙苦笑了一聲,她猜對了陛下的心意,美人不及江山重,她這位受寵一時的皇后也該黯然退場了。
不知道為什麼,蘇笙會想起那夜在甘露殿時,她將自己隱在一麵團扇之後,在像是雲霧一樣的正紅紗絹後面,隱隱能瞧見一雙湛亮明澈的眼睛,那人叫她按照民間的風俗,拿了木槌來打他,還安撫地拍著她的脊背,擦掉她的眼淚。
他說傻姑娘,這有什麼好哭的呢?
她希望自己所嫁的郎君永遠不要負了她,但將自己的終身託付在旁人的身上,原本就是虛無縹緲的,人都會變,即便那一刻聖上是真心的,現在也未必能做到的。
但這條路她既然已經走到了現在,來日如何也怨不得旁人了。
「聖人倒是會尋樂子。」她淡淡道:「我誦經也有些乏累,咱們今夜早些安置罷。」
藏珠有些憤憤不平,見皇后沒有談起的興致,只好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然而千秋殿的燈燭剛熄不久,蘇笙才剛卸了頭上的玉釵躺到寢床上,就聽聞正殿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守夜的宮人連忙起身點了蘭膏,去外面查探情況,還沒有步出內殿,就慌忙跪倒在了地上,
燈火幽微,蘇笙勉強坐起身向外看,重重簾幕之後,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屏風之外,立如芝蘭玉樹,吩咐那守夜的宮人出去,而後又向屏風內走來。
那人的腳步不似原先沉穩,竟有些不得章法似的,但蘇笙慌亂之下也分辨不出,她正想披衣下榻,問問是誰不遵自己的旨意,將人放了進來,可還沒等她到聖上面前,內侍監已經先聖人一步尋到了皇后榻邊。
蘇笙嗅到內侍監身上酒氣,微微皺眉,內侍監也知自己衝撞了中宮,但還是先向皇后行了大禮,低聲哀求道:「娘娘,聖人今日在太極殿飲酒飲得有些多了,非要到千秋殿來尋皇后娘娘,奴婢們實在是攔不住,還請娘娘擔待一些。」
「聖人是何等的酒量,內侍監也來誆我?」蘇笙的疑惑散去,面上浮現出一點微笑,美人燈下淺笑原該是一幅極美的畫面,然而皇后的笑意有些冷,「陛下怎麼可能叫別人灌醉了,還到我這處來坐冷板凳?」
「聖人已經許久不曾飲酒了,突然被人灌了好些酒,當然是有些受不住的。」
內侍監苦笑了一聲,「聖上結束了宴飲,回到殿內瞧見娘娘割斷的青絲,自言自語了許多話,後來又一定要走到千秋殿來,奴婢勸也勸不住,只好跟隨陛下一同來了。」
蘇笙淡淡道:「依內侍監的意思,這還是我的過錯了?」
「奴婢哪有這個膽量?」內侍監擔心聖上身邊的宮人服侍不住,時不時還要回頭去望,他低聲同皇后道:「只是聖人近來為著娘娘吃不下也睡不著,又要通宵達旦地理政,就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奴婢見了都覺得心疼。」
蘇笙聽得懂他的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要叫她心疼愧疚罷了。
「喝醉了就叫膳房去弄一碗醒酒湯,又或者叫太醫配兩副藥來,我不知道怎麼叫陛下醒酒,又是懷著身孕,萬一聖上一時失了分寸傷了皇嗣,內侍監到那時候再心疼也不遲。」
蘇笙說話時並不像元韶那樣壓低了聲音,但屏風外的那人卻好像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反而是得到了女子聲音的來源,幾乎要進到屏風之內。
她不想叫聖上進到裡面,面上頗有些不情願地搭了內侍監的手臂,「聖上今夜是真喝醉了麼,連路也不認識了。」
蘇笙轉出屏風之外,見聖上面上醺然,便伏低身子向皇帝行了一個常禮,「聖上不同臣子在前殿宴飲,怎麼尋到我這裡來了?」
天子的身上帶了些酒氣,然而眼神竟是亮得駭人,聖上不待她將這個禮行完整,便扶住了她的手臂,他的嗓音如上好的佳釀一樣醇厚,「阿笙,你同我行什麼禮?」
聖上這樣毫不掩飾的親昵,仿佛他們還是世間最恩愛的一對夫妻,蘇笙的心頭微酸,但還是壓住了自己想要落淚的衝動,她勉強鎮定了心神,起身對他言道:「聖人,禮不可廢。」
他似乎是有些疲倦,不與她爭論這些禮數上的問題,醺醺然執起蘇笙的手,坐到了窗前的羅漢床上,元韶忙叫人點了燈燭送上。
蘇笙嫌這酒味太重,又讓侍女開了羅漢床前的窗扇透氣,十五的月亮總是格外圓滿,素輝散入室內,將女子的面容照得柔和。
她的手腕被他攥得極緊,幾乎是有些疼痛,她想要將手從皇帝的手中抽出來,「聖上,您弄疼我了。」
聖上卻不肯放,他伸手去撩開蘇笙耳邊散亂的髮絲,湊近在她頰上落下一吻,眼神明亮而柔和,卻又遲遲不言。
瞧著人又不說話,這情狀真像是醉鬼能做出來的事情,蘇笙有些無奈,她嘆氣道:「聖上,您醉了。」
「阿笙,朕現在清醒得很。」聖上始終不肯放開她的手,明明身上帶了酒氣 ,還在同她狡辯。
蘇笙現在身子沉重,不好多用力氣,掙扎了幾次,只好順從地叫他牽著自己的手,「只有醉了的人才說自己是最清醒的,別人才醉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聖上並不生氣,只是笑吟吟地瞧著她,「大概也是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