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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2:19 作者: 丸子炒飯
東宮這一聲母後叫得極為自然親昵,若是不知道皇后年歲的還以為他是在說自己的親生母親。
當年聖上是抓了簡書與玉印在手的,雖然這離不開大聖皇后私下的訓導,但還是令文皇帝與孝皇帝面上大為光彩,天子自從皇后有孕之後便不曾飲酒薰香,即便是今日也不曾為了地藏奴破例,只是叫人斟了白水過來,「你母后現下懷著孩子辛苦,等你同永寧有了嫡長子,她說不得要來賀上一賀,陵陽,你說是也不是?」
蘇月瑩似是被打了一下臉,她的兒子只是庶子,竟當不得帝後同時駕臨麼?
聖上銳利的目光在席間巡了一轉,不免對自己的妹妹有些關切:「說起來今日怎麼沒見到永寧,說起來永寧的喘疾還是不好嗎?」
被聖上忽然點了姓名,席間的陵陽長公主起身行禮道:「回皇兄的話,近來長安楊柳多絮,永寧身體太弱,太醫用了幾副藥也總是反反覆覆,臣妹哪敢叫她出來?」
這時節才剛入夏不久,長安城柳絮紛飛,確實不是一個患了喘症女子該出來的時候。聖上坐在上首,溫和地朝向太子道:「永寧是你姑母的掌上明珠,從小當金玉一樣捧著長大的,你將來娶了她必得好好相待,夫妻相和,不許惹她生氣。」
太子現下哪裡還有心情管這些,只是笑著應一聲是。
「永寧生病也就算了,駙馬今日也告了假嗎?」皇帝對著自己這個武將妹夫開起玩笑來總是少了幾分顧及,「你們夫妻一向是秤不離砣,砣不離秤,他才剛從邊關回來,不該同你形影不離麼?」
第67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陵陽長公主心中一緊,她笑著答道:「回皇兄的話,二郎這幾日總在軍營中,軍中的事情我又不懂,我哪裡見得著他?」
酒酣耳熱之際,太子擊掌三下,命內侍們將長桌抬到庭院,請聖上步出內殿,「將地藏奴放上去罷。」
幼兒被乳母放到了桌上,蘇月瑩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那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太子自然可以不在乎一個庶子的性命,然而她卻是母子連心,頭頸微微伸長。眼睛幾乎是不錯珠地盯著兒子瞧。
而在別人看來,蘇良娣不過是有些擔心兒子不能在聖上面前抓書筆印章,卻抓了胭脂花草。
地藏奴從未見過這樣大的場面,他膽怯地在桌上爬來爬去,卻什麼也沒有拿起來,眾目睽睽之下,竟一屁股坐在長桌上,抱著自己的小腳丫在桌上啃了起來。
但他那腳又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兩隻腳靈活地轉來轉去,皇長孫伸手幾次,居然塞不到自己的嘴裡去。
這一下不僅僅是聖上,在座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地藏奴才多大,快讓乳母抱他回去罷。」聖上最先忍了笑,對太子道:「將來你母后的孩子出生,不知道愛不愛啃自己的腳。」
皇帝不曾親身照拂過自己的孩子,但卻是見過弟妹與宗室子侄輩的模樣,孩子小的時候似乎都十分鐘愛啃手啃腳,他這個時候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來自己同阿笙的骨肉,那個孩子將來也會這樣嗎?
還是會像他當年那樣,抓了簡書與印璽,是天生做聖人的命呢?
「說起來娘娘一人在宮中,朕也有些放心不下,」聖上對身側簇擁著的朝臣們道:「你們今日且樂你們的,朕已經有些乏了,便先回宮去,若非緊要之事,明日晨起再議就是了。」
太子也跟著笑一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地藏奴又不是他的嫡子,在周歲宴上能不能出彩也並不是十分要緊,聖上正要吩咐內侍監排駕,群臣躬身相送天子,然而東宮卻跪了下來,他朗聲稟道:「兒有一事,願聞達於聖人。」
聖上笑吟吟地轉過頭來:「三郎這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非要今日來說?」
「兒臣今日是想向陛下請辭東宮之位,」太子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份奏表,「兒蒙陛下恩典,忝居東宮之位,惶惶不可終日,恐負陛下厚望,如今中宮有娠,兒願還位於上,自攜妻子去做山野之民,求陛下恩准。」
太子忽然說了這樣的話出來,臣子們自然也都跪了下去,其實前幾次太子呈表早有預兆,皇帝表面上雖然沒有表態,可對皇后的寵愛卻是不加半分掩飾。
不過他們猜雖是猜到了,但也要裝一裝,勸阻太子一番。
他雙手呈給了君王,聖上離他有些遠,並沒有如他想的那樣親手接過,而是讓內侍們轉遞了過來,吩咐臣子們起身。
太子這份請辭表有些長,早有內侍躬身在聖人身前,請天子與諸位大臣以自己的背部為案幾,內侍監吩咐小黃門取了天子的玉印硃筆,留待聖上批覆。
長長的奏表被人展開,聖上的目光落在其上,忽然變得凌厲,有近些的臣子見了表上內容,亦是面容失色。
那並非是什麼請辭東宮位的陳情表,而是斥責皇帝昏庸無道的檄文!
像是什麼「殺害兄弟子侄、奪子之妻、寵愛妖后孽子、不能守祖宗之土……」
太子倏然起身,他袖中藏有利箭,正要按動機關,忽然被那道檄文砸中了手臂上的穴位,奏表用的是上好的紙張,封皮厚重,用來砸人也是很有些份量的,聖上素日常在宮中演武,盛怒之中又不曾留了情面,那一擲之下,太子的手臂軟軟地垂了下來,袖中的利箭也射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