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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2:19 作者: 丸子炒飯
聖上似是為了顯示自己並無此心,非但駁回了太子的請辭表,還賞賜了東宮許多珍寶珠玉以示安撫,恰逢皇長孫周歲將滿,又特地下旨令東宮良娣蘇氏攜皇長孫辭宮,東宮無正妃,便許蘇氏在東宮顯德殿中大辦一場周歲宴慶賀,用以彰顯東宮恩寵仍在。
沉寂了許久的東宮又熱鬧了起來,然而蘇笙卻知道,這不過是粉飾太平的一點把戲,聖上要的是名正言順,豈會迫不及待地接受太子的示好?
「這些是省部送來的摺子,阿笙若有興致,不妨瞧一瞧。」
自從到了四月,千秋殿就開始大量用冰了,孕婦怯熱,聖上也不肯委屈她半點,因此千秋殿的份例從不限制,力求皇后舒心暢意為準,並無上限。
聖上這些時日都是在千秋殿的書房理政,天子理當自持端重,然而蘇笙見著近來聖上面帶春風,通宵達旦之時少了好些,就知道朝中的事情必是叫君王稱心如意,方能叫他歡喜如此。
與他做夫妻久了,蘇笙對這些朝政上的喜報不會避諱太多,坐在書房屏風前的羅漢床上,落落大方地接過了聖上手中奏摺,由著他同自己細講。
聖上見她意態悠閒,竟還有些驚訝,他擱了硃砂御筆,到她榻邊閒談,「阿笙如今倒是不推拒這些了。」
「能叫聖上心情好些的奏摺,我想著也不是什麼壞事,您叫我看也就看了。」蘇笙知道聖上近來最在意的事情是什麼,她沒有打開奏摺,笑吟吟地向著他道:「我猜是東宮回京,要向陛下遞第三道辭表了,對不對?」
事情被人輕易地猜中,就失去了許多期待,聖上原本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博這姑娘一笑,然而蘇笙卻輕易地說出來了,不免叫他稍感失望:「阿笙果然聰慧,一猜便中了。」
「陛下欲令東宮效仿古代賢人三辭天下,您前幾日叫我瞧了第二道表,就算是孕中遲鈍,我也不是猜不出來您的用心。」蘇笙略微含了捉弄的意思,「只是不知太子是主動做這許由、太伯,還是有人相迫?」
許由尚可避入深山,太伯還可遠走外國,但是太子一旦真正地辭去儲君之位,恐怕一輩子都無法走出大唐半步,聖上倒不在意她的不恭敬,卻拿了幾份奏疏與她詳看,「這些是御史台向朕進諫廢黜太子的表章,你瞧瞧如何?」
聖上既要這東宮之位,又不肯擔了罪名,自然不會自己先開這個口,御史台的人也並非全然不通關竅,且不說天家向來是有嫡立嫡,太子已經遞了辭表,自然是已然與聖上通過聲氣的,連東宮都已經認命,他們這些人何必還要替一位必然會被廢黜的太子說話而惹得聖上不悅。
皇帝遲遲不表態,為的就是叫臣子們率先上表為皇后的孩子造勢,如今目的達到,也不免想向自己心愛的姑娘邀功一番。
蘇笙見那上面奉承之語口中也忍不住逸出笑聲:「這些御史平日裡見著也是雅正非常,怎麼能說得出這些話來?」
她分明記得數月之前聖上欲立她為後,這些臣子可不是這樣恭維人的。
這上面有許多奇怪的修辭,說什麼太子乃是彗星轉世,暫代紫宸之星居住東宮之所,如今聖人與皇后有嗣,帝星復明,東宮合該退而為王。
奏章上還有人稱讚太子有太伯讓位之德,請求天子准許東宮所求,並厚厚封賞太子。蘇笙見上面臣子所提及以太子所得的遼東之地封賞,瞥了一眼聖上,「這是他的肺腑之言麼?叫我瞧著,這位御史竟是與陛下想到一起去了。」
皇帝輕描淡寫道:「朕不過是偶爾提到三郎在征遼之事上出了許多力氣,其餘也沒說什麼的。」
聖上批閱奏章的時候也不會避著蘇笙,她見聖上將這幾本奏疏都放到了「留中不發」的那一堆中,不禁有些疑惑,「聖上是嫌這些奏摺還不夠嗎?」
聖上將奏摺留中不發,大抵是要臣子們繼續上表的意思,然而聖上卻搖了搖頭:「三郎思子心切,懇求朕能許他回長安為地藏奴慶生,朕會按照從前舊例,在皇長孫周歲宴之日親臨東宮,屆時他會在重臣與宗親面前,親自向朕呈上第三道辭表,等阿笙生產之後朕與你替他在長安主婚,然後再叫周王往渤海那邊去就封。」
這些奏摺固然是按著皇帝的心意呈上來的,然而天子有時也得裝一裝矜持,須得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期才能准了這些奏章。
蘇笙只見過那地藏奴兩面,那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是何等榮耀,聖上親臨東宮宴飲,抱其於懷,他的姨母是准太子妃,母親是東宮最受寵的妾室,太子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待之也是百般珍愛,然而不過一年的工夫,他的皇祖父卻娶了自己,他的父親也不會再居住東宮,享受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
這個周歲宴,大約也是地藏奴作為皇長孫在東宮過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生辰宴了。
聖上的心也並非鐵石鑄就,對著一個襁褓里的孩子,這一點憐憫之心還是有的,蘇笙猶豫片刻:「那我這個做皇祖母的,也要隨陛下一同過去嗎?」
從前聖駕親臨東宮都是一人,然而如今有了皇后,雖然她這個祖母比蘇月瑩這個皇長孫母親還小上一歲,然而總也該過去看看的。
「你過去做什麼?」聖上忍俊不禁,手指輕輕在蘇笙描了牡丹花鈿的眉心彈了一下,「這幾日不還在說孩子鬧得不安分,你這姑娘又怕熱得很,還是留在宮中,等朕回來陪你用晚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