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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2:19 作者: 丸子炒飯
即便是王公貴族家的兒女,也很少能在行宮這樣寬闊的地界賽馬打球,蘇笙估摸著他們這一場總得日暮才散,自己在外面轉上幾圈也不會有人發現。
她平常並不愛喝酒,只是到了這樣的地界,不喝酒竟顯得像是不合群一樣,而且宮中的荔枝釀最是香甜,春日嶺南荔枝開花,便有蜂農驅蜂采蜜儲存,等到夏日荔枝成熟,再以荔枝釀酒,中間注飴糖的時候用的也是荔枝蜜,喝起來甜味多些,並不覺得澀口。
蘇笙拾階而下,她小心提了薄綢裙裳往下走,藏珠扶著她行了幾步,卻停下不肯走了。
「藏珠,你這是怎麼了?」蘇笙現在正是微醺醉態,只道是她鞋履踩到了裙面,正要鬆了她手,讓她整理一下裙子的時候,藏珠忽然福身下去,引得她也撐了木梯的扶手,朝她盈盈下拜的那處瞧去。
遠處有一位騎馬的男子,他的身後隨著幾位同樣騎馬的侍從,但身上穿的騎裝卻普通得很,若不是藏珠有幸陪著自己的娘子面過幾次聖,也瞧不出這人是誰。
那馬色如紫燕,骨騰神駿,正如它的主人一樣氣凌八方,蘇笙也福身問安,隨後下了樓梯,步至距馬前一丈處停下:「聖人此刻不該接見外國的使臣麼,怎麼到這裡來了?」
皇帝翻身下馬,蘇笙飲酒之後神思稍微遲緩了一些,還沒怎麼看明白他是怎麼從馬上下來的,聖上就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這樣的功夫不知道她得練多久才能做到。
那一層帷帽上的輕紗遮蔽不了什麼,聖上瞧著這個小姑娘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似乎……有些艷羨的意思。
「你們都先退下去罷。」聖上隨口吩咐道,他看了一眼蘇笙身旁的侍婢,正是那個當初被送到掖庭局去的女子,這個侍女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也不必擔心什麼,「你也」
聖上都已經下馬,侍從更不敢坐在馬上,他們站在聖上的身後,聽見皇帝的吩咐都牽著自己的馬悄無聲息地退遠至聖上看不見的地界,但是藏珠要走的時候卻被蘇笙拽住了。
藏珠不敢違抗聖上的口諭,但更不敢掙開娘子。
「您叫她走什麼?」蘇笙看著眼前的男子,這荔枝酒不過有點上臉,她頂多神思混沌了一些,要說醉還是談不上的。只是她的身上尚能嗅到酒氣,聖上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醉。
然而她卻想醉一場。
聖上聽她如此言行無狀也只是一笑,「蘇娘子,就算那是你的侍婢,難道朕吩咐不得嗎?」
蘇笙站在原地糾結了片刻,「那您為什麼要她走?」
這話說著說著竟像是車軲轆一般,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聖上說出口的話皆是金科玉律,吩咐一個婢女而已,難道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那蘇娘子為什麼不肯叫她走呢?」聖上也不惱,只是拿著蘇笙的邏輯來反駁她。
蘇笙回答得倒是老實,「因為孤男寡女叫人看著會說閒話,我怕您把人支走了,會欺負人的。」
她平常不敢對皇帝這樣大不敬,所幸聖上見識過她更不堪入目的模樣,所以她裝醉的時候也添了幾分底氣,「您叫我和藏珠走罷,瑤娘要是尋不見我,一會兒該叫人找了。」
「欺負人?」聖上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不免覺得好笑:「蘇娘子是覺得朕要欺辱你一個女子,還需要背著一個婢女麼?」
說罷,聖上便上前半步,不顧蘇笙的驚詫,抬手掀開了她面紗的一角。
他見帷帽下的少女朱顏酡紅,雙目似水含情,叫人心神搖曳。只是這份風情並不是因為見到了他,而是因為……
聖上隱隱能嗅到荔枝酒的味道,放下了她的面紗,微微蹙眉道:「阿瑤不知道你的酒量麼,怎麼不知道勸你一些?」
他聽聞今日過來打馬球的男女甚多,現下的年輕男女倒是開放得很,她這樣的風情若是被別的郎君瞧去,不知道還要勾了多少男子的心神。
皇帝挑開自己面紗的時候,蘇笙的心都要快被他嚇出來了,見聖上信了她的話,才略微安心,她不甚情願地鬆開了藏珠的手,立在原地生悶氣。
聖上要失禮的時候,有沒有婢女都是一樣的。
「您怎麼像個孩子一樣和我置氣?」她拽緊了自己面紗的系扣,微感生氣:「女郎的面紗,是不能輕易被外男掀開的!」
她現在說起話來才嬌憨得像是個孩子,聖上那一點怒氣被她一句話便弄得不見蹤跡,他執了韁繩立在原地,稍微緩和了語氣:「剛剛是誰灌你酒了麼?」
蘇笙搖了搖頭,「沒有人灌我的,郎君們在場上追逐,娘子們也待我客客氣氣的,是我自己一個人無趣,就喝了幾杯解悶。」
女子的甜釀喝起來沒什麼酒味,她能無趣到自斟自飲,聖上也能清楚是怎樣一回事,「阿瑤呢,她不同你一道玩嗎?」
女無美醜,入宮見妒。世家的女子很是自矜身份,她沒有什麼叫這些貴族女郎感興趣的地方,卻生得出塵絕倫,他本想著,若有溫舟瑤帶著她些還好,可是她似乎並不高興。
他就像是父親在哄沒有玩伴可以共游的小姑娘一樣耐心,聲音溫柔得出奇,蘇笙本來只是想著早些向聖上辭行,到外面去透一口氣,被他這樣一問,忽然怔了怔。
那是她從來也沒有得到過的東西,現在卻像做夢一樣,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