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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1:39 作者: 林笛兒
    「姍姍,放心,賀大哥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我有這個自信,難道你沒有嗎?」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開了一個很冷的玩笑。

    小手微涼,指尖不時地哆嗦一下。

    「我信得過賀大哥,」藍夢姍抬眼,神情里噙著一絲絕然,「賀大哥,我還是回龍江鎮吧!」沒有人提一句,不代表好快主裡面沒數。

    賀文軒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如果她沒有出現在他生命里,他依然是西京城逍遙自大的才子,無拘無束,天馬行空。

    「是福是禍,就任由他來吧!」她擠出一絲笑容,心尖顫顫的。冷炎不會放過她嗎?

    賀文軒顯然對她的話有點吃驚,好半天都沒有言語。良久,他伸開雙臂,抱住了她,以無限的溫暖和憐惜。

    「姍姍,說什麼傻話呢!」他輕托起她的下巴,讓她對視著他,「以前,我的世界裡只有我一個,別人擠不進來,我也容不下別人。可是有了姍姍後,我發覺兩個人的世界雖然會多出許多事,但卻也會許多意想不到的驚喜。你讓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怎麼一回事,也讓我學會如何替別人著想、顧及他人的感受。這不是犧牲,而是一種甜蜜的付出。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有一個人讓我如此這般,這樣的付出不是單方面的,我會得到數不盡的回饋。姍姍,你愛賀大哥嗎?」

    藍夢姍直視著他灼熱的眼眸,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再以語言註明:「是的,我愛賀大哥。」遠在她還不懂情為何物時,一顆芳心就被他占滿了。

    賀文軒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飄蕩著清花香的髮絲,「如果賀大哥現在遇到什麼事,你會放棄賀大哥嗎?」

    她搖頭,心裏面突地明朗,剛剛湧上來的疙疙瘩瘩一下煙消雲散。「賀大哥,我不再胡思亂想了。」放下一切,做個依賴的小女子,在他撐開的大傘下,躲風蔽雨。

    但心頭還是飄過幾朵陰去,賀大哥不顧禮節,都與她同居一室了,可想情況有多嚴重。一旦有什麼事發生,他一個斯文的書生,怎麼保護她呢?

    她不敢張口問,因為她知道他會怎麼做。想到這,心裏面突如暴風驟雨後一片寧靜。

    「賀大哥,我們來約定下,好不好?」

    他琢吻了下她泛著粉紅色澤的唇瓣,「約定什麼?」

    她張開手掌,彎起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如果因為一些無法意料到的事,我們被迫分離,那麼我們約定,一定要相信對方終有一天會回來的,只要活著,而這個期限放十年好嗎?」

    「不閃說這些話,」賀文軒不禁提高了音量,俊眉不贊同的蹙起,「只要你聽賀大哥的安排,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

    但願,但願……

    不知怎麼,她的話給了他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緊緊地抱著她,重重地吻她,吻到她吃痛、呻吟,仿佛才能相信她是真的在他身邊。

    藍夢姍的唇邊,一朵嬌柔的笑意緩緩綻開。

    這一夜,新鋪的地鋪如白天一樣,疊得整整齊齊的。

    沒有誰主動,也沒有誰發出邀請,很自然,錦被下,她蜷縮在他的懷裡,纖細的手臂擱在他的心口,頭枕在他的臂彎中。

    這不是一個激情之夜,最多只是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可是卻溫馨得令人動容。

    十指緊扣,她香甜的細微的鼾聲在他鼻息之間,賀文軒瞟瞟低落的簾幔,為自己的矯情啞然失笑。

    去他的男女授受不親,去他的繁文縟節,能有什麼比在相遇的日子裡,珍惜時時刻刻更重要呢?

    「文軒……」她在睡夢裡突然呢喃了聲他的名字,綿軟的身子往他身上又貼緊了些。

    他控制不住的身子突地緊繃,全身的血液都流向了一處,窗外銀色的月光穿過窗格,灑在她的臉上,白皙的肌膚吹彈得破。

    他沒有挪開她,也沒什麼可掩飾的,任由她感知他的渴盼和衝動,雖然今夜不是洞房花燭,但就從今夜開始吧,讓他們分享彼此的親昵和私密。

    賀文軒低頭俯看懷中的小女子,她睡得真香,根本沒意識到他的煎熬,這份親昵與私密,只有他獨享了。

    他自嘲一笑,把她抱得更緊了,下巴抵住她的發心,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隔天,是個大霧天,幾丈之內看不到人影。早膳後,霧漸漸散了,太陽升了上來。但那只是形式上的太陽,慘白地掛在天空,讓人感不到明朗和溫暖。

    士兵們加強了巡邏。

    賀文軒沒有出門,坐在書樓里,手裡面握著一本書,藍夢姍趴在書案上,聚精會神地為他畫像,他看一會,抬下頭,對著她溫柔地笑笑。

    「叫你不要亂動啦,賀大哥!」藍夢姍嬌嗲地嚷道。

    「哦哦!」他寵溺地一笑,專注地把視線放回書中。

    書閣里靜靜的,一切如常。

    大理司里卻一片莊嚴肅穆,典獄官透過未散盡的薄霧,抬頭看看日頭,猛地揮下手,「押犯人。」

    士兵們中氣十足地回應:「是!」

    囚車停在院子的中央,冷炎在數十把大刀的圍攏下,一步步地走出了地牢。幾天不見天日,他的肌膚稍顯蒼白,一時不太能適應日光,他眯起了雙目。

    「冷王爺,請!」負責監斬的刑部尚書親自來提犯人,他冷冰冰地指著囚車,對冷炎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冷炎高貴地傾傾嘴角,揚起下巴。士兵打開囚車,他款步走了進來。

    重鎖重鐐,刑部尚書細細查看了一番,確定無恙,「出發。」浩浩蕩蕩地大隊伍押送囚車出了大理司的大門。

    典獄官心頭是說不出的輕鬆,他長長地噓了口氣,象送神一般,直把囚車一直送到街邊,他同情地瞟了眼神態自若的冷炎,目光無意落下囚車邊站著的四位士兵,眉頭一皺,這幾個人怎麼瞧著面生呢?大理司何時新招人了?

    這些不重要了,他習慣哈著的腰不禁挺直,對著遠方搖搖手,「冷王爺,不送嘍!」

    臘月二十,離小年還有三天,離除夕還有十日,與一切節氣也無關。但這天,西京街上的人卻出奇的多,似乎傾巢而出,專為一睹皇帝的外孫、昔日尊貴冷傲的冷王爺斬首前的風采。

    人雖多,卻不喧鬧。

    囚車所經之處,鴉雀無聲,人群只是默默地同情地看著這位皇孫。

    冷炎很平靜,目光直視著前方,四周的一切象是虛無縹緲般,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囚車經過西大街、鬧市區、夫子廟,還有一會就要到達午門了。

    這時,蒼白的天空下突然籠上一層黑雲,然後伴隨著嘎嘎的叫聲的翅膀撲騰的聲音。

    「天,看啦,一天的烏鴉。」經群突然驚呼起來,紛紛抬起頭。

    不知從哪個方向飛來的鋪天蓋地的鴉鳥,把日頭都遮住了,鳥兒瘋狂地嘶叫著,驚惶地飛竄。但怎麼飛,都象飛不盡般,天空仍是一片昏暗。

    「不准抬頭,繼續前進。」刑部尚書冷眼掃視著人群,厲聲喝道。

    士兵們臉露惶惶之色,儘量保持整齊的步履。

    又是一陣鴉群嘎嘎地飛來,這次不是飛向前方,而是在人群上空盤旋著,一片片羽毛象落雪般悠悠在天地間飄蕩。

    「啪!」一隻鳥突然對著人群直飛了一來,緊接著又有一隻、一隻……

    落下來的飛鳥叫聲劇烈,渾身是血。人群驚恐地閃躲,失控地抱著頭放聲尖叫,以至於士兵們不禁也亂成了一團。

    「不要亂,不要亂……」刑部尚書放聲高喝,只是這時他的音量實在太微弱了。有兩隻飛鳥落在了他的肩頭,血順著他簇新的官袍往下滴落。他心頭一陣噁心,忙不迭地去撣,「噗」,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胸襟驀地襲來一股血泉,他緩緩 抬起眼。

    囚車不知幾時已打開了,冷炎優雅地抬起手臂,一個士兵模樣的手揮發落,火光一閃,重鎖重鐐應聲而落。而站在他馬邊的幾個士兵身子搖晃了幾下,一個個向前倒去,鮮血如泉涌般沽沽往外流血。

    逃竄的人群,沒有誰發覺這邊的異常。

    「來人,有人劫……」刑部尚書還沒叫出聲,冷炎沖他一抱拳,微微一笑,在幾人的簇擁下,一個翻騰,消失在黑壓壓的鴉群間。

    這一切,只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〆﹏、糯米TXT論壇≈◆無心洛神◇丶為您手‖打╰╮

    第七十八章,羅衾不耐五更寒(六)(VIP)

    冷炎在處決的路上被劫,不亞如寒冬臘月的一記當空驚雷,瞬間,整個西京城都炸翻了。

    更可怕的是,劫匪不是半路空降,而是隱藏在大理司押解的士兵隊伍之中,可以直接貼身接近冷炎。誰知道士兵里還有沒有冷炎的人呢?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

    隨之傳到西京城的還有另一個消息,長公主與駙馬在去西北沙漠的路上失蹤了,負責押送的軍官和士兵橫屍荒野。

    皇上在金鑾殿下暴跳如雷,把個刑部尚書訓斥得是狗血噴頭,當即在殿上就癱軟在地,半天都起不來。剛剛才鬆了口氣的大理司典獄官因管理不嚴,讓不法之徒混入士兵之中,皇上一怒之下,下旨斬首。

    然後,西京城開始了戒嚴,四門封鎖,每一個進出城的人都必須接受嚴格的檢查,稍有嫌疑的,當場抓獲,若反抗,立即處決。

    駐京和軍營和六部對每一個士兵、軍官都進行了追蹤到祖宗十八代式的登記,皇帝說了,就是挖地三尺,他不信翻不到冷炎的蛛絲馬跡。另外,皇帝把自己欽領的一隊輕易不露面的貼身禁衛軍,以便衣的身份,安插到西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才兩天,戰果是顯著的。暗插於士兵之中的冷炎的侍衛沒來得及撤離的,統統被抓獲了,可是一抓住他們時,他們當場咬舌身亡,什麼也沒問得出。

    這個新春,對於西京城的居民來講,充滿了白色恐怖。一入夜,街上就人跡罕見,各家各戶熄燈滅火,連夜啼的孩子都噤聲了。

    賀文軒的書閣在第一時間就接到了冷炎逃跑的消息,當時,藍夢姍的畫像剛剛完工,微笑著在下角落款。賀東進來稟報時,賀文軒只是微微抬了下頭,藍夢姍蘸滿黑的筆一顫,一點墨汁滴到了畫紙上,她噘起嘴,順著墨汁描了朵墨梅。

    「賀大哥,過來看看。」她含笑向賀文軒招手。

    賀文軒放下書,走過來,俊顏一亮。

    如同面前豎了面銅鏡,他在鏡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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