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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51:39 作者: 林笛兒
「這個不給。」
他似乎吃了一驚。
「不給?」他說,「小姐連銀子都捨得了,應該不會借個袋子給我裝下銀子吧!」
「這袋子是我祖母送給我及笄時的禮物,非常珍貴。」
她抬頭望著他,氣惱地想咬舌頭,心想自已為什麼要和一強盜說什麼呢,難道她還指望強盜能懂這些親情倫常麼。
山賊猶豫著,她低下頭,「請你……請你把這個錢袋留給我,它對我真的很重要。」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她黯然地把錢袋遞了過去,悲痛地嘆了口氣。
那山賊把銀子一錠錠地放進錢袋中,小心地塞進懷中。當他轉過身,藍雙荷突然對著拿瓷器的隨從沖了過去。
隨從狩不及防,本能地舉起瓷器,怎奈藍雙荷來得太急,一個衝撞,他站不住腳,蹬蹬地連著後退幾步,手中的瓷器不禁脫手。
領頭的山賊低咒了一句,一個飛躍,在瓷器飛向山谷之前,適時地接住包裹。
瓷器完好無損地落在他手中。
藍雙荷悲絕地閉上眼,手指尖掐進掌心裡,咬緊牙關,氣恨得說不出話來。
就那麼一個瞬間,一切就會了無痕跡的。可是……就差一點,就要成功了。
爹爹雖然沒說這瓷器為什麼要這般隱秘,她隱約知道若這瓷器被南朝人知曉,後果好象有些嚴重,所以她才想毀去。
山賊驚愕地打量著藍雙荷,不敢置信一位弱女子竟然有這麼大的膽量。
「你要這瓷器,不過也是賣,這樣好麼,我以高出十倍的價格把它贖回。」藍雙荷又想出另一個法子,壓制住怒氣,誠意地對山賊說道。
山賊輕蔑地一笑,「你讓我如何相信你呢?只怕我來取銀子時,等著我的就是官府的衙役了。」
「絕對不會,我向你保證。或者你把住址告訴我,我把銀子送到府上。」
「府上?」山賊仰天大笑,「小姐你真是天真又可愛。我聽說你打理生意也有幾個年頭了,怎麼能把這種天性保持得這麼好呢?」
藍雙荷眉毛一豎,「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山賊做了個手勢,然後把目光望向山林。月光穿過樹梢,為長滿青苔的地面灑下一面晶亮的銀網。
「我想了解小姐,自然就多方打聽了。」
藍雙荷臉脹得通紅,氣惱自已的心竟然被他的這句褻瀆的話而怦怦直跳,也許是嚇住了。
氣氛有點沉默,唯有山風穿過山林的呼呼聲。
「這瓷器對小姐很重要?」山賊突然問了一句。
「我說重要你會還給我嗎?」藍雙荷無力地問。
「不會。」山賊翻身躍上馬,在身前放置好包裹,「但是我會替小姐好生保管的。哦,我想起來了,既然我取了你這麼多東西,應該有所回贈。」
他仰起頭,沉吟了一下,猛地扔下手中的長劍,「這個就給小姐做個紀念吧!」
藍雙荷顫顫地接住長劍,有點匪夷所思。
這場面似乎是……
有一股她從沒有感受過的熱流自體內升起,直衝到她的喉嚨。
那種難以形容的甜美溫馨和眼前這個銀色世界融為一體了。
手中的長劍重如千斤,又好似燙如烙鐵。
「我想我們不久還會見面的。」山賊留戀地看了她一眼,一拍馬背,一行人迅速越過他們,消失在山間。
老車夫扶著呆若木雞的藍雙荷上了車,馬車慢慢地調了個頭,往龍江鎮駛去。
車中的藍雙荷緊緊抱著長劍,靠在座位上,呼吸急促,心「砰,砰」地跳著。
直到龍江鎮城門上懸掛著燈籠映入眼帘,她這才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長劍-------哦,這一切不是做夢,是真的了。
「爹爹!」藍雙荷跨進帳房。
藍員外從燈下抬起頭,「這麼快?」
她默默地低下頭,「對不起,爹爹,瓷器……在城外叫山賊給劫了。」
「什麼?」藍員外瞪大了眼,感到心不規則地亂跳著。「你再說一遍。「
「瓷器給山賊搶了。」藍雙荷自責地看著閃爍不定的燭火,沒有勇氣看爹爹的臉色。
許久,都沒聽到爹爹的聲音。
耳朵突然傳來「咕咚」一聲,她抬起頭,聲嘶力竭地哭喊道,「爹爹。」
藍員外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第十一章,多情誰似南山月(五)
輕風,秋陽。一大早,藍蔭園外,萬盤清jú搭建成的絢麗花台前就擠滿了人。
四方湧來看熱鬧的,也有是特地來覓佳人的,把藍蔭園幾個維持秩序的夥計累得是汗流頰背,比搬一天的瓷坯還要辛苦。
賀文軒架不住冷炎與江子樵的左右夾攻,還是來了。
他一看到擁擠的人群和花台,不太能忍受地擰擰眉,一張俊臉就拉下來了。
江子樵是興致勃勃,冷炎永遠是一幅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冷然神色。
三人一出現,津津樂道花台與藍家佳麗的人叢,齊刷刷地把目光全轉向了他們。江子樵儀表堂堂,溫文爾雅,舉止自然得體,待人和顏悅色。冷炎是高貴不俗,拒人之於千里之外。賀文軒英俊瀟灑,氣宇超凡,很快就成了聚目的焦點。但過了一會,他的人氣就急拒下降,那幅傲慢的神情,令人心生畏懼。與之一比較,還是江子樵有親和力。
江子樵微笑地同眾人頷首,目光不時地掃視著花台。
辰時很快就要到了,在一群年青小伙子的「噓」聲中,藍丹楓款款走上花台,她的左右伴著的是周晶與藍雙荷。
「哇,真是名不虛傳。」江子樵一下驚住了。他見過的美女如雲,但是擁有象藍丹楓這般嬌柔、純美又端莊的氣質綜合的女子,還是第一次見到。何況她眉間鎖著一絲淡淡的愁怨,令人一見猶伶。
他的心驀地象被一支莫名的箭射穿了一個洞,一種新奇的感覺噝噝地往裡鑽著,攔都攔不住。
他眼眨都不眨地盯著花台上那個纖柔的倩影,任憑心跳如擂鼓。
賀文軒有些忍俊不禁。
當然,這幾位藍家小姐是有幾份姿色,特別正中拿花球的那位,氣質也算可以。可以,這拋繡球招親,不該是件開心的事麼,怎麼這周遭的氣氛讓人感覺有些淒淒的,尤其站在左側的那位藍家二小姐,怪異地穿了件男人的長袍,一張小臉沮喪得差點擠出淚來了,到是右側的藍家三小姐,豐滿的胸呼之欲出,不時地拋幾個媚眼向下,還算挑動點火焰出來。
連主持這項活動的藍家總管聲音啞啞的,聽著就沒力。
但現場還是很熱烈的,因為幾位小姐算是美人。
男人見到美人,不是雙膝發軟,便是兩眼發光。上面還沒開始,下面已經叫囂開了。
藍丹楓聽到喧鬧的人聲,先自慌了,羞怯得眼都不敢抬,站在上面直發抖。
「大姐,你胡亂地把花球扔下去得了。」藍雙荷心裡有事,急著下台,催促大姐趕快完成任務。
「如果被……一小人拾去怎麼辦?」藍丹楓無助地說道。
「讓我幫你扔。」周晶毛遂自薦。
「不。」藍丹楓咬了咬唇,盯著手中的花球,讓花球事關終身,不可以怯場,她勇敢地抬起頭,一下正對上江子樵灼灼的眸光。
立時,喧鬧的人聲悄然隱去,眼前的樓閣、山巒也已消失,她只看到他俊逸溫雅的面容、含笑的眼神。
四道視線在半空中絞織了,無聲地問候、絮語,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認識。
似是故人來。
「有戲!」賀文軒瞧著江子樵那痴態,扭過頭,用扇子打了下冷炎。「你這麼急不迭地跟來,瞧上哪位了?」
冷炎不動聲色地反回道,「你呢?」
「子樵目光盯著的那位,勉強能看幾眼。其他兩位,我能站在這裡,就是對她們莫大的榮幸了。不過,右側那位三小姐,熱情似火,到是和你很配,一冷一熱。」
冷炎俊容痙攣地抽動幾下,四處張看著,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失望,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拋花球了。」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叫道。
兩人抬起眼,只見花球悠悠地飄在空中。許多人跳起來,舉起雙手,瘋狂地搶著,但早有一雙長臂越過眾人,搶先把花球攬進了自己的手中。
「我懷疑今晚江家班裡要發生內毆。」賀文軒同情地看了眼江子樵笑得一臉幸福的樣,那些個火辣辣的戲子,能放得過子樵嗎?
圍觀的其他人到不失落,嘻嘻哈哈的笑鬧著。
佳人愛才子,這南朝能有幾個比得上江班主呢?輸得那叫個心甘情願呀!
台上的藍丹楓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羞答答地朝江子樵送過去一縷甜笑,忙轉過身,但在連下台前,又忍不住回首。
那一回首時的嬌媚,真正地把江子樵的心一下抓得牢牢的。
他痴痴地盯著花台,好半天都不能回味。
「請問這位公子是?」藍蔭園的總管過來施禮道。
「在下江子樵,江家班的班主。」
「哦,原來是江班主,久仰大名。今日傍晚時分,請江班主到藍蔭園喝杯清茶,我家員外想見見江班主,方便嗎?」
「方便,當然方便。我朋友們可以一同來嗎?」
管家打量了冷炎和賀文軒幾眼,點點頭,「當然。」
「為什麼又要扯上我?」一等管家走開,賀文軒就不悅地問道。
「你不覺著藍家的其他幾位小姐也都美麗可人嗎?」江子樵笑道。
「你一個人享受去吧,請放過為兄。」賀文軒受不了的朝天翻了個眼,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不遠處站著他在來福茶館中遇到的的小道士。
小道士一雙清眸,正漠然地盯著他。那眸光,似輕蔑,又似嘲諷。
賀文軒一怔,一時不知是該上前招呼,還是裝作沒看見。
他還沒想好時,小道士已轉身而去,只留一個背影給他深思。
本來就不適的心情,越發壞了。他一甩袖,也不等冷炎和江子樵了,撥腳就往回走。
「我下午陪你過來。」冷炎拍了下江子樵的肩,說道。
江子樵又是一愣,比起交情,他和賀文軒要比冷炎要深厚得多。這冷王爺,向來無情無緒的,怎麼到了龍江鎮,象換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