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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47:33 作者: 雪花肉
    女人的聲音有點沙沙的,像是攏住月光的薄紗,明潤勾人卻不絲滑。可以聽得出,她原本的音色應當更動人些。

    郁暖說到這裡,其實自覺差不多了,畢竟站著和客人說話不太禮貌,所以她先前才坐下的,但事實上並沒有要久聊的意思。

    窗邊的男人笑了笑,不急不緩道:「是麼。」

    郁暖:「……??」

    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聊天能力了。

    是她說的話讓人完全沒有接下去的欲望嘛?

    真奇怪。

    孕婦的浮躁脾氣有點上頭,郁暖面色蒼白的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不自覺深深吸氣。在雨天裡,有時會覺得一口氣吸不夠似的,心裡毛毛的滯塞。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要圓滿的結束這場對話,於是保持端莊的微笑示意他:「公子不妨嘗嘗我們莊上的糕點,若是覺著味道好,等雨停了,還可給您用油紙包歸去享用。」

    郁暖又添了句:「不過,這些皆是照著我的口味改制的,或許不太合您的喜好。」

    她忽有些好奇,自己覺得味美的東西,在旁人看來是甚麼反應?

    真的很難吃的話,這個男人也不至於發怒,其實無傷大雅的。

    他於是在她的邀請下,順其自然用了一口,微頓了頓,把整塊點心都慢慢用完,舉手投足間帶了些教養良好的雍容優雅,只是禮貌溫和的評價:「不錯。」

    郁暖睜大眼睛,也只是笑了笑,並不接話。

    說實話,她完全無法從他的神情和言語中,看出糕點到底好不好吃,反而愈發迷茫了。

    因為他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態度。

    她還是順勢而為,對他淺淺微笑一下:「那我命僕從給您包一些歸去。」

    郁暖單方面結束了對話,緩緩起身一禮,輕聲道:「貴客且慢用,若有不便,使喚僕從伺候便是。」

    她剛起身,便聽見男人的聲音響起,低沉而平淡:「並無冒犯之意。」

    「在下只好奇,夫人的脖子,是如何傷的?」

    郁暖怔了怔,輕聲答道:「我也不知……」話沒說完。

    外頭厚重的雲霧被撥開一瞬,而男人的眼眸靜如深潭,看著她的時候,令郁暖有心亂而雜。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孕期的躁動……只是對上這個男人,便讓她想要攪亂他的平淡,讓他也變得不自持些。

    郁暖猜測,或許是因為她的確不適應他這樣古井不波的人。她覺得與他談論什麼,都很有壓力。

    郁暖想著脖子的事,纖細的手指無意識擦過脖頸,落下後又把傷口的本來面貌曝露於他的視線。

    她脖子上的傷口,看上去是將將癒合沒多久的樣子,比郁成朗見到時邊緣痊癒的更好,但瞧著仍像是新傷。

    她也有些苦惱。

    沒有哪家的女人,出門都頂著個莫名其妙的頸傷的,這條痕跡看上去像是戴了劣質的頸鏈,也不知原先是如何傷到的,現下她雖則每日敷藥,也儘量避免多開口,但仍有些憂愁想嘆氣,卻不曉得猴年馬月才能癒合至看不見。

    她把話說完:「我也不知道。」說完抿了唇,頰邊的梨渦若隱若現。

    郁暖認為,自己的聲音應當能更好聽才是。

    這段日子以來,她也很少對自己的聲音抱甚麼看法了,其實她不該在意的,但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有點莫名的自卑和羞澀。

    而且這時候,她實則完全能直接不提了,但被他這麼平淡的看著,郁暖卻有點侷促,又無處安放自己的手腳。

    郁暖面頰燥熱,尷尬的胡亂解釋道:「我自己也不記得了……或許是被歹人所傷的罷……」

    聽上去,她就是個奇怪的女人。

    他沒有什麼語氣,只是慢慢重複道:「歹人。」

    郁暖看不出這人是甚心情,或許沒什麼感覺,面對她,也只像是和陌生人閒聊。

    目光相觸,男人的唇畔似笑溫和,她的心口似流淌過清泉。

    她便也忽來了些興致。

    有時和陌生人說上兩句話,也能解解厭氣,畢竟她在這裡那麼些時日,從來沒有身份對等的人與她聊天。

    而且這人話很少,也不像是會到處亂講的人……給她的感觸卻很複雜。

    見面的一瞬間,摻雜了古怪的情緒,不能分辨具體,卻知道是正面的印象。

    於是她一下下撫著肚子,軟和漫聲道:「是啊,聽我外祖父家的大夫說,這是劍傷。」

    「但或許是個不稱職的劍客罷,這麼鋒利的劍呢,卻不曾傷到要害呢。」

    西南王的大夫說,像是劍傷,而且傷她的劍必然是無比鋒銳的,不然在這樣稍弱的力道下,一定切割不出這樣整齊利落的傷口。

    因為,傷她的人應當沒有那麼用勁,在最後一瞬甚至還有些心軟不舍,卻不知是什麼原因。

    郁暖那時便想,那歹人真是十分不盡忠職守,如果再來一劍,或是割的深些,或許她都沒辦法懷著孩子坐在這兒了。

    男人在軒窗邊,眼眸隱沒於光影下,聲音卻很溫和:「往後要當心。」

    郁暖覺得自己有點像是被訓話,這種錯覺很莫名,卻無意識的絞著纖白的手指,很乖順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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