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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47:33 作者: 雪花肉
於是郁暖決定不再思考這些了,因為太糾結。
乘著一艘雙層的朱漆大客船,到達江南岸的時候,只用了一天都不到。由於清河流域與江南主幹的水域相通,夏季順風順水時,到達的速度並不遲緩,雖則水路搖晃顛簸,但卻比繞過遠處的瓊嶺關去江南,卻要快許多時日。
她到達的時候已是盛夏的末尾,比起在更北的地方乾燥的熱意不同,南邊的夏日總是悶熱的,仿佛身處幽深湖底,胸口窒塞的,得要深的呼吸才能讓她覺得爽快。
然而,相對於西南的極端氣候,江南豐都的氣溫沒有那麼高。
加上時不時下一場雨,雨絲飄搖在天際,落在熾熱乾燥的青磚上,便讓整座豐都變得柔婉而濕潤,而那才是水鄉給人的感覺。
不過分熱鬧,疏淡而閒適,兩三行人提著油紙包的熱乎點心走過,小樓上傳來女聲裊裊的江南小曲,混著珠玉樣圓潤的琵琶調,而拱橋下是劃開波瀾,搖曳悠散而至的烏篷船。
郁暖此次去的莊子,聽聞是西南王名下的資產地兒之一。
事實上她並不理解,為什麼西南王在江南會有這樣的一座莊子。
因為據她這些日子,和郁成朗村口閒聊得出的常識,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這個朝代也是有類似限購的政策,而且是在戚皇即位之後頒發的。
對於平民百姓和一切權貴階級,若是在豐都或長安居住的,就算要多添置房產,也只能買毗鄰的宅子。為了讓尋常百姓能安家落戶,不必太過拮据,防止富貴人家把窮人擠得沒地兒可去,陛下其實還是很正確的,而除卻幾個人口大都,其餘地方例如魯安都可自由購置。
如果非是居住民,便不能購置此地房產,打個括號(除非是天家賞賜),即便是同僚下屬也不允許饋贈,這樣也大大杜絕了背後搞小動作貪污的可能性,畢竟豐都和長安的房產還是很貴的。
那麼問題來了,郁暖看著傳聞中這兩年新建的,從前並無主人的豪華莊子默默沉思。
沒想通。
而莊子裡已經配了管事,郁暖乘著馬車入內時,便受到了齊整的迎接,一切都安靜而有序,帶著些整肅的意味。
領頭的管事的媳婦看上去很年輕,剛過二十的樣子,見到她時仿佛有些緊張,眼睛都微紅了,利落行禮下跪,聲音卻有些不穩:「恭迎夫人。」
郁暖捧著肚子挺著腰,隔著輕薄的衣料輕撫著,又一次陷入沉思,然後才慢慢柔和道:「起來罷,不必拘束。」
年輕的管事媳婦起身,小心擦拭眼角,立即含笑柔緩道:「夫人叫我周來運家的便是,我男人是莊子的管事兒,您有什麼令兒,都叫小丫鬟與他講,自給您辦得妥妥噹噹。」
郁暖其實自覺無甚需求,活的比較隨便,但還是微笑著點頭道:「好。」
近些日子江南這塊兒落雨頗豐,大多數時候郁暖醒來,外頭便綿綿不絕的落著雨,她也懶懶散散的。
由於肚子更大了些,她有時甚至一整天都不想下榻,偶爾也會很疑惑,難道是她吃太多了嘛?為什麼肚子這麼大啊。
又過了半月,每日悠閒到骨頭酥麻的郁暖,終於慢了半拍,才聽聞一件大事兒。
乾寧帝下巡。
從她尚在西南時,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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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已拔營向南,而但比起前朝的皇帝,乾寧帝巡遊的目的更明了,至少在百姓看來是這樣。
除了隨行浩浩蕩蕩的兵馬之外,便無太多矯飾,也並無妃嬪女眷隨行,不曾動過百姓獻的女人,只下榻於先帝時便建的行宮裡,多數時候都在和地方官員繁忙議事,籠絡點撥些年輕文人,探察各地水域治理和練兵情況,也並不大肆辦宴遊河。
可以說,皇帝下巡並沒有更多花里胡哨的事體,除了民間的一些杜撰的花邊傳聞以外,他甚至沒有興趣,去打擾任何百姓的日常生活。
然而這時,皇帝卻還不曾到達豐都岸。
由於連日來的大雨,豐都位於清河上游並無多少危險,但如發洪澇,下游各縣城則會收到波及。郁暖遲鈍接受到信息的時候,卻聽聞皇帝已經到了豐都下轄的雲縣,在那兒勘察各樣水勢治理情形。
郁暖捏著手裡的糕點,捧著肚皮,瞬間有點食之無味。
事實上,她自己也不懂得自己這是什麼心情,只是覺得忽然吃用不下了,仿佛有什麼在心頭梗住了,是還沒有結束的重要事體,令她無心旁事。
周來運家的見她這般,習慣性的為她端上一碗甜湯,哄著她吃用道:「夫人啊,不要擔心,咱們管咱們的事兒,這陛下南巡,與咱們有何干係?您多用些,省的到時又餓的燒心。」
郁暖想想也對,即便也不知道過往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的一件事實便是:對於戚皇來說,女人就和鮮花一般,不僅有有限的保質期,而且在奼紫嫣紅,百態盡妍下,他算不得有任何鍾愛和偏好。
在這種情況下,人家皇帝陛下是來做正事兒的,她到底為什麼自作多情到覺得他會上門找她?
誰給她的勇氣?
郁暖頓時覺得,手上的糕點又變得色香味俱全了。
她小口小口的吃著,溫熱的內陷流入舌尖,是帶著點酸的甜味,隱隱有些辛咸,卻叫她覺得很滿足。
是的,郁暖最近命廚房改良了糕點,又把各種奇怪的味道皆摻雜在一起,很是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