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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47:33 作者: 雪花肉
當年,若要尋出哪個家族,與崇北侯分庭抗禮,定然是郁家。
現下發生的事,已不能使崇北侯再有信心,皇帝會為了他這個長輩,做出把忠國公世子杖責致死的選擇,這也並不實際。
但皇帝,至少能懲戒一二,以儆效尤,這般,他十幾年前扶持他上位的心血,也不算白費。
皇帝便,也算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然而,皇帝卻有些漫不經心,啜了一口酒,仍是帶著與當年無異的溫和微笑,好奇道:「那麼,崇北侯,欲如何呢?」
郁暖在下頭,卻只覺有些顫慄發冷。
在座的所有人,可能都沒她這麼了解戚寒時。
他這樣微笑起來,給旁人的是平易近人的溫和之感。
給她的,卻是那種山雨欲來的逼仄,和陰冷。
總之,就是,笑容逐漸變態。
她覺得不太好,畢竟,郁成朗待她很好,也很照顧她。
她不曉得,皇帝會怎樣。
於是,郁暖便動手,扯了扯郁成朗的衣裳,想叫他儘量沉穩些。
對上男主,她也只能這般求了。
男主欣賞臨危不懼的姿態,即便被用匕首一點點割開血肉,也微笑起來的鎮定。
遇上這種人,他一般會稍微仁慈一點。
跪地求饒強詞奪理痛哭流涕,這些都不行的,只會令他更輕視冷漠。
皇帝撇了一眼郁成朗,卻見暗處,有一隻黑黑的小手,扯了扯郁成朗的後擺。
那個小婢女,悄悄湊上前,似是以為自己做的很自然,露出被畫的古怪黑黃的小臉,輕輕說了什麼。
郁成朗微微一頓,垂頭啜了口茶,似是在回應她的好心。
崇北侯糾結了一下,才起身拱手道:「陛下,郁成朗待臣不敬,少說得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若否,時下的青年人,都似他一般張狂,我朝國運難保啊!」
郁暖垂下眸,有些擔憂起來,只稍稍靠近了哥哥一些,心中才有些安定。
她都想給崇北侯鼓鼓掌了。
怎麼這麼厲害呢?
大公無私崇北侯呀。
皇帝沒說話,眸光微凝,嗯了一聲,似乎沒怎麼在意崇北侯的話。
陛下卻有些散漫地,於上首,慢慢對郁成朗的方向:「倒是有幾分道理,仗著寵愛縱容,輕狂不曉事者甚。」
郁成朗一僵。
實在是尷尬了。
陛下的話,別人聽不懂,他一聽就一激靈。
郁暖不是真的婢女,即便姿態再優雅,那也是貴女的模樣和心態。
可是,婢女經過訓教,卻是不被允許,在主人不開口的情況下,有任何動作的。
她或許以為,自己動作很小,但是全廳的僕從都像木頭泥胎,只她還扯人家下擺。
動作雖細微小心,只陛下雖不瞧她,卻未必不察。
只怕陛下早已認出郁暖了,若曉得她來趟渾水,肯定不悅。
方才,那個冰寒的神情,實在看得人發憷。
郁成朗趕忙恭敬回道:「陛下聖裁,不懂事的,的確該罰。」
皇帝一笑,似是閒聊:「教導無方,卻也不該罰她,定是照管者,過於溺愛之故。」
郁成朗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所以,陛下您在罵自己沒管好她?
第47章
郁暖有點發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像是塊小木雕。
她眉眼凝滯著,身形僵硬。
並不是她聽懂了甚麼,她不認為這些話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腦子稀里糊塗,只聽個大概,便覺應是在敲打忠國公。
皇帝沒有再與郁成朗說話,只是對崇北侯淡淡道:「秦卿覺得如何?」
他的語氣,並不那麼咄咄逼人,聽上去很平緩。
崇北侯從他方才閒聊似的語氣中,也得出結論,恐怕陛下沒那麼當回事。
他得讓陛下覺得,這事兒並不小。
得罪了扶持他登基的恩人,這筆帳,皇帝如何也要算。
崇北侯懇切跪在地上,俯首道:「 陛下,臣非是為自個兒請的願,卻也是為了那些青年才俊。多少天生秀才,毀於自傲,最終泯然於眾,臣的兒子恪之,曾也犯過這樣的錯處,臣卻從不姑息。忠國公好歹是臣的多年同僚,老臣又豈能坐視不理?」
郁暖忍不住心裡感嘆,踩郁成朗一腳,他居然還捧自己兒子一下,很是厲害了。
「況且,老臣算是看著那孩子長大的,也算是他的長輩,豈有不心疼他的道理?只是有時犯錯難免,只消嚴加懲戒,再免於犯錯,事體便過去了。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老臣已日薄西山,將來還多有仰仗。」
乾寧帝微微含笑,慢慢道:「不成想,崇北侯於己於人,都要求甚高。」
郁暖很敏感的從他的語氣中,感覺出了一絲緊繃和嘲意。
當然,也可能是她的錯覺。
崇北侯嘆氣道:「臣只活著一日,便不能懈怠,若是犯了錯,卻不肯承擔,只推託沉默,那便不成活了,不若六道輪迴,去做個牲畜,也比做個沒有良知的人好。」
皇帝如劍長眉一挑,不置可否,示意他繼續,上位者的涼淡盡顯,面上毫無表情。
而崇北侯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卻未覺皇帝眼中,些微戲謔的嘲意,和冷淡勾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