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頁

2023-09-24 11:44:48 作者: 白糖三兩
    周攻玉也會因為她的一個眼神而傷心難過嗎?

    小滿愣了一下,還未說什麼,周攻玉便俯身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我走了,你早些睡,莫要胡思亂想。」

    「嗯。」

    等周攻玉走了良久,小滿依舊無法安睡。想了許久,才後知後覺明白,自己恐懼的並非他。而是被人掌控,無力擺脫的窒息感。

    她害怕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緊握手中,每一步都走得身不由己,無法選擇。

    最害怕的是她交付身心,只能依附於周攻玉,最後卻被放棄。

    周攻玉是儲君,心裡裝了那麼多東西,她又有多少的分量。

    一想到這些,她便會忍不住害怕,自己會成為次要的那個。

    姜恆知愛程汀蘭,愛得全京城皆知,二人年少夫妻,最後落得個互相怨憎的結局。

    連時雪卿都和她說過,皇宮是吃人的地方,富麗堂皇之下,掩埋了無數的屍骨。

    如今這屍骨里,又多了一個徐燕,這裡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在周攻玉心裡,也許她是有些分量的,可是不會有很多。

    同樣的,在她心裡,周攻玉的分量也不多。

    與其為所謂的情愛,被一個皇后的名頭壓得喘不過氣,困在深宮中身不由己,她寧可孤身去遊歷河山著書立說,也能算作是不虛此生。

    *

    自收到韓拾說不日回京的信後,小滿再沒有他的消息。

    而她又帶著藥方又去找了其他的大夫,皆沒有更好的化蠱之法。

    這蠱毒到底怎樣才算解了,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每次看到周攻玉流血,她就忍不住地心軟,便更加無法對他冷硬心腸。

    在東宮的那些日子,似乎時間也過得飛快。

    姜恆知稱病,已經許多日未上朝了。而姜馳也許久沒有消息,連國子監也未曾去,後來才從周攻玉口中得知,他是被送到遠離京城的宗族長輩那裡教化。

    而面對這些事,周攻玉永遠都是淡然不驚的,連姜馳親口說出自己隱秘的心思後,他也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驚詫,甚至沒有過問她隻言片語。

    好像周攻玉什麼都知道,但是又什麼都不告訴她,只要不問,他永遠也不會主動說,便是說了,也是亦真亦假。

    因為江郡守夫婦都遠在巴郡,長兄如父,江所思便擔起了照顧江若若的責任。因為威遠侯是個閒散侯爺,時常和自己的老友去遊山玩水,整日不見蹤影,為了避免周定衡與江若若私下會面太頻繁,江所思就讓她住到了自己的府邸。

    小滿去找江若若的時候,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問了有關韓拾的消息。

    江所思告訴她,今年從邊關回京的人馬,至少要十日才能到京城。

    十日,可後天就是冬至了。

    韓拾和她說過不日回京,還是無法趕回來陪她一起看花燈。

    這一年的冬至,宮中有個小宴會。周攻玉想推去當日的政務陪小滿出宮。

    可這個想法,卻在他心中輾轉數次,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兩年前,是小滿第一次出府。

    如今再想起來,竟覺得恍若隔世。

    當時的小滿像只飛出籠子的鳥雀,看到一切都覺得新鮮,拉著他的手問個不停。

    去年冬至的時候,周攻玉正與朝中舊派世家互相抗衡,心中愁緒難解。沒有讓阿肆跟在身邊,孤身穿過人流,燈火輝映,光影斑駁交錯。街市上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喧囂吵鬧不絕於耳。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月老祠,那裡都是成雙結對的眷侶,偶有幾個也是陪著友人前來。

    這樣一個相貌非凡的公子孤身在月老祠,被人打量也是難免的事,只有一個賣花的老嫗,看他的目光和旁人都不同。

    周攻玉走去,態度和善地問她為何這樣看著自己。

    那位老嫗白了他一眼,說出的話,讓他記了許久,以至於每次回想起來,都會感到心口處隱隱作痛。

    「我記得你,去年的時候,你身邊還跟著個漂亮的姑娘。如今果然是不在了,想必也定是傷透了她的心。那麼嬌滴滴的小姑娘,公子竟也不知珍惜,當時她就抓個兔兒燈,坐在河邊哭得好生可憐。我一問啊,才知道她的情郎不喜歡她,見她那般難過,想必是十分歡喜你。如今可不就是,把人弄丟了吧。說起來,這般好看的一對,我還是頭一次見,哪有人在冬至的時候把姑娘惹哭……」老嫗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周攻玉卻不敢再聽下去,轉身便走了。

    直到邁入香火氣濃郁的月老祠,看著滿樹的紅綢時,偏偏那麼巧,一陣涼風吹過,紅綢嘩啦作響,翻卷飛舞著。

    只是無意中的一個抬眸,便在這千萬條紅綢中,看到了「周攻玉」三個字。

    下面跟著的,是「姜小滿」。

    人聲鼎沸的月老祠,一瞬間萬籟俱寂。似乎割裂出了兩個天地,人聲和繚繞的香火都與他無關,只有翻滾的紅綢映在他眼中,將眸子染得猩紅,如同被到劍劃傷了一般。

    良久後,喧囂聲又重新出現在耳邊。方才出現的紅綢怎麼也看不見了,似乎只是他的錯覺,周攻玉眼底發熱,雙目莫名疼痛。

    他伸手欲觸,才發現不知何時,面上已經冰涼一片。

    看著自己濕潤的指腹,他霎時間感到從未有過的寂冷,如同被寸寸寒意侵蝕,僵立著無法言語。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