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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44:48 作者: 白糖三兩
小滿本是溫溫柔柔的人,很少給人難堪,聽到白芫這麼說,臉色才慢慢冷下來,完全不理她。
白芫將傘放在一旁,轉身離去。
湖面被激起點點水紋,微弱的雨聲如有人在耳邊低聲細語。
寂靜空蕩的湖邊只剩她一人的身影。
桃粉的衫子沾了雨絲,發上是銀白雨露,肩頭也微濕了。
海棠紅的裙擺層層疊得堆積,像是朵盛開的花。
她身形嬌小,蹲下來更是小小一團。
竹香燃起,一縷白煙裊裊升起,又彌散在濕冷的空氣中。
小滿嘗試著再用火鐮點燃黃紙,試了幾次都不成功,手指還被劃得生疼,她挫敗到說不出話來,無措地看著水面的倒影。
片刻後,飄在臉上涼絲絲的雨水不見了。
水面的倒影多了一人,正撐著一桿油紙傘,靜靜地垂眸看她。
「見過太子殿下。」小滿起身,要對他行禮。
周攻玉丟了傘扶住她,觸碰到她冰涼的手指,只是短暫一瞬,她退開兩步,握緊了手中的火鐮。
察覺到她的退避,他略顯無奈地笑了笑,伸出手:「給我吧,我幫你起好火就走,絕不煩你。」
小滿沒動,只是搖了搖頭,輕聲細語地勸他:「殿下不用一直幫我的,以前的事我不怪你,你也不用補償我。你現在是太子了,以後還會遇到很多人,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不值得你費心。」
周攻玉眼眸也像是積了層朦朧的水霧,隔著裊裊塵煙有些悲涼地看著她。
他眨了眨眼,纖長的眼睫上掛了微小的水珠。
「小滿,對不起。」
她知道周攻玉是在為了曾經的放棄而道歉。
在益州的那段時日,她心中不是一絲怨恨也沒有的。她甚至不在乎姜府的人如何對她,可她在乎周攻玉,所以得到他的答案時才最是難過。
不在乎就不難過了,這也是她慢慢想明白的事。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人之常情,我沒關係。」
人總是會選擇對自己更重要的那個,放棄次要的那個。
她只是不太幸運,在所有人那裡,包括周攻玉眼裡,都只能成為次要。
他撿起油紙傘,遞給她。
「聽……別淋濕了。」
頰邊垂著幾縷濕發,看著竟有幾分狼狽。
也不等小滿將火鐮遞過來,他伸手拿走,自顧自地蹲下,直到看見火苗竄起,這才緩緩起身。
他還有很多話想說,想說自己總是夢到她,想說東宮的紫藤花已經長得很茂盛了,還想說自己明白了對她的情意有多重要。
可觸及到她疏離的目光,一切話語都堵在心口,沉悶的壓迫在一起。
他語氣討好,堪稱低聲下氣,毫無平日裡的威嚴冷冽。
「小滿,你別這樣……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
小滿覺得奇怪,周攻玉為什麼會難以接受,她的語氣應該也不傷人啊。
於是她又寬慰道:「殿下以後就習慣了,我以後也是要離開京城的,還可能會嫁人。而殿下也要娶妻生子,我們本就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不要再浪費多餘的精力了。」
「嫁人」這兩個字,就像是刺痛了他,周攻玉睜大眼,雙目微微泛紅,含著盈潤的水光。
小滿面色無虞,說出的話也是認真懇切,就好像是真的在為他考慮。
周攻玉再也聽不下去,無措轉身,連同離去的腳步都失了往日的從容。
她重新蹲下,黑眸中倒映出漸漸熄滅的火苗。
黃紙的灰燼被雨水打濕,貼在石岸上。還剩一些隨著熱流升起,飄飄轉轉落在了湖面。
清明一別後,太子連著幾日都不曾到威遠侯府來了。
江所思已經是朝中四品官員,只等賜下的宅邸打掃完畢,他便會收拾著搬過去。
韓拾在國子監搗亂了幾次,被他的姑父警告也不見安分,一直吵嚷著要參軍。
韓拾的父母戰死沙場,他是這一脈留下的唯一一個男丁,他的姑父姑母說什麼都只讓他留在京城。
正好小滿的書院打掃乾淨了,他賭氣,就帶著衣物和一桿銀槍住了進去。
小滿怕他沒有人陪,自己也想著搬過去,江若若不放心,又命四個侍女去侍奉小滿的衣食起居。
等江若若再想走,威遠侯是說什麼都不肯,四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分開住了。
韓拾的姑父也來勸過幾次,都被韓拾給氣走了,還偷偷找小滿勸他。
而她也是勸不動,最後韓拾退讓了一步,同意照常去國子監,別的是什麼都不肯答應了。
書院不大不小,有一個空曠的屋堂,帘子捲起便能看到窗外種的兩棵高大的桂樹。
小滿坐在木製的地板,膝上攤開一本厚厚的遊記。
白芫把掉進藥碗的葉子拈起來,催促道:「該喝藥了。」
說著將一盤糖糕遞過去,小滿瞄了一眼,問道:「是太子教你這麼做的嗎?」
白芫:「那又如何?」
小滿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擦去嘴角的藥汁。「我已經不喜歡吃甜的了。」
「小姐,陵陽郡主來了。」侍女喚了一聲。
話音剛落,陵陽手持馬鞭走了過來,昂著下巴對她說:「整日裡病懨懨的看書多沒意思,我帶你看些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