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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15:25 作者: 師小札
「父母對她很滿意,覺得她很適合,我年紀也不小了,反正遲早要成家,不如找個父母開心的。」邵柏嶼說。
「也該是你開心的才行吧。」
「我也開心啊。」邵柏嶼淡淡地笑,「她的確挺好的,沒什麼可挑剔的。」
姜越越不說話。
「年紀大了,越怕自己一個人,有時候和一堆人在一起也會常常走神,眼睛發酸。」邵柏嶼自嘲,「那天開了同學會,好幾個兄弟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自己真的落後太多了。」
「怎麼?想要孩子了?」姜越越問。
「想啊,很想。」邵柏嶼垂眸笑,手撥弄著杯柄,「我一兄弟的孩子長得可樂了,又聰明,我直接認他做了乾兒子,下周就是他生日,我琢磨著送什麼好呢?」
沒有煙總有花
姜越越看著邵柏嶼,腦子裡浮現的是那個叫辰辰的小男孩的面孔。邵柏嶼頓了頓,摸了摸臉頰:「我臉上不會沾著什麼東西吧?」「沒有。」
「那你怎麼盯著我看?」
姜越越笑了:「沒什麼。」
邵柏嶼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知道孩子這個話題是姜越越不願觸及的,立刻話鋒一轉,扯到其他上去。
邵柏嶼說了很多,這些年過去,他再次面對姜越越已經完全沒有芥蒂了,可以將她當做一個朋友一樣輕鬆地交談。他說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也談了自己即將到來的婚姻,言語裡有三十歲男人稀鬆平常的淡漠和妥協。
臨走的時候,外面的下起了大雨,邵柏嶼先出了門,很紳士地伸手拉了姜越越一把:「小心,地上很滑。」姜越越說了聲謝謝,自從那年在雨中摔倒流產後最討厭的就是下雨天,一下雨,心情指數就驟降到負數。
「嗯?」邵柏嶼發現姜越越像是若有所思。
姜越越搖頭:「沒什麼。」她只是想起了一些傷心事罷了。
「你等等,我開車過來,將你送到對面。」他快步走去取車,雨嘩啦啦地落在他身上。
姜越越站在咖啡館門口,不知為何,那個叫辰辰的孩子面孔越來越清晰,他長得和邵柏嶼一模一樣,但很瘦,小手臂和竹竿子一般,一看就知道是營養不良。沒有父親的孩子,在幼兒園會不會被其他小孩欺負?沒有見過父親的孩子,心理成長會健全嗎……這都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她搖了搖頭,但孩子那張臉始終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邵柏嶼開車過來,姜越越上了車,看他全身的水珠子,不好意思地道謝:「謝謝了。」
「客氣什麼。」邵柏嶼說。
轉了個彎,往對面開去,停在姜越越的公司下。
「邵柏嶼。」
「嗯?」
「你還記得余佑琳嗎?」
邵柏嶼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表示疑問,他當然記得余佑琳,但不知姜越越為何提起她。
「你後來還和她聯繫過嗎?」姜越越問。
邵柏嶼搖頭:「其實我沒有騙你,和她斷了後就沒有再聯繫過。」
姜越越解下安全帶,下車前輕聲說了句:「如果有時間的話和她聯繫一下吧。」
在邵柏嶼滿是疑惑的神情下,姜越越下了車,小跑進了公司。回到辦公室,姜越越往百葉窗下看了看,邵柏嶼的車還停在門口,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開走,想必他在疑惑,在酌量剛才她對他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
聖誕前夕,因為知道凌家是有過這個西方節日的習慣,姜媽媽準備了兩個大禮盒,讓姜越越親自送到凌家。
姜越越下班後,拎了兩袋禮盒打車到了凌家,一進門便看見玄關處有雙有點眼熟的女式高跟鞋,老阿姨立刻出來迎接,見是姜越越,小聲說了句家裡來了客人,和老爺談了很久。
當看見苗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姜越越頓時有些小暈眩,怎麼也沒想到這位貴客竟然是她。
凌盛哲沒想到姜越越這個點會來,一時也有些尷尬:「越越,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少暘呢?」
姜越越將兩個大袋子遞給老阿姨,輕聲說了句:「這是媽媽準備的,一盒是吃的,一盒是用的。」說完看了眼苗翹,又看了眼凌盛哲,「爸,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先走了。」
匆匆打了輛車,逃似地離開。車子開出了住宅區,姜越越才意識過來,為什麼逃的人是她?她只知道當看見苗翹和凌盛哲面對面坐著,腦子瞬間一片空白,理智煙消雲散,只想飛似的逃離他們。
他們在談什麼?姜越越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潛意識裡感覺是令她難過的事。
*
凌少暘已經回來了,穿著寬鬆的居家衣在擺弄客廳角落裡的那棵聖誕樹,見姜越越回來,笑說:「剛才去爸爸那裡了?」
「你怎麼知道?」
「爸爸打電話告訴我,你送了東西給他們。」
「嗯。」姜越越點頭,心想凌盛哲應該沒將和苗翹見面的事告訴凌少暘。
「越越。」凌少暘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頭髮上,「今天聖誕節真的不要禮物了?」
「真的沒什麼想要的,給我寫張賀卡吧,我也給你寫張。」
「要寫很肉麻的?」
「要寫很真心的。」
……
隔日中午,姜越越就接到了凌盛哲的電話,電話里說他在她公司不遠的一處茶樓喝茶,讓她過去一趟。
姜越越心裡清楚凌盛哲應該是要和她說昨天在家裡碰到苗翹的事。
茶樓很喧鬧,一看就明白不是凌盛哲平常會來喝茶的地方,他老人家一直喜歡清靜臨湖的喝茶地方,今天純粹是為了和她說話才勉強來這裡坐坐。
「越越。」凌盛哲一開口就直接解釋,「昨天苗小姐是我邀請來的,我上次答應出錢幫她媽媽看病。」
原來是來拿錢的,姜越越喝了口茶,微笑:「爸爸真大方。」說完就覺得這句話有點發酸。
凌盛哲的笑容僵硬在嘴角,輕咳了兩聲,動手為兒媳婦倒了杯茶。
「越越,我知道你在怪爸爸,爸爸上次答應了她們那麼荒唐的想法。」
「不過,有件事情。」凌盛哲頓了頓,「少暘他一直不知道。」
「什麼事情?」姜越越放下茶杯。
「我和你說過吧,當年為了分開他們,我單獨找了苗川給她了一筆錢讓他離開少暘。」凌盛哲說,「她收下了錢卻沒有履行承諾,這是我早就料到的,後來我再次去找她,說了一堆難聽的話羞辱她,其實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少暘的孩子。」
「當時我開了條件,要是她不要那個孩子,我會給她的帳戶匯一筆錢,一筆足可以使她後半生不愁生計,不愁吃穿的錢。」
「我以為她會答應,但她拒絕了我。」
「她說她不會再要我的錢,也不會留著少暘的孩子。」
「我當然不會完全相信她的一面之辭,派人盯著她,直到她去醫院做掉了孩子。」凌盛哲握著茶餅的手發顫得厲害,「我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是在作孽,雖然我不喜歡她,在我看來她完全配不上少暘,但我親手逼死了少暘的孩子,說到底那也是我的骨肉,我現在也想不通當時自己的心腸怎麼那麼硬。」
「後來她去了甘南,再後來她就……」凌盛哲嘆了口氣,「這事我一直沒敢告訴少暘,我知道要是告訴他,他會恨我一輩子,而慶幸又愧疚的是她沒將這事告訴少暘。」
「所以那天她媽媽提了那個荒唐的要求,我竟然答應了。」他苦笑地搖頭,「這對你不公平,越越,你完全沒有錯,你是個好孩子好妻子,也是個好兒媳婦,我不該將自己的負罪感強加在你身上,我以前做錯了很多事,現在萬萬不能再錯了。」
「越越,爸爸昨天和苗小姐說清楚了,這件事我不會同意的。」
……
晚上,凌少暘回來看見姜越越赤腳窩在沙發上,立刻蹙眉微微斥責:「說了多少次,不能不穿襪子。」他說著從臥室里拿了雙棉襪出來,親自給姜越越穿上。
「身上怎麼那麼冰?」凌少暘發現姜越越的腳踝和冰磚似的一塊。
「老凌。」姜越越倒在他懷裡,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脖子,「如果,我說如果,我還是不行……我們一輩子沒有孩子,你還會要我嗎?」她第一次真正提起勇氣面對這個可能存在的事實。
這三年,她真正從凌少暘這裡感受到了他的重視,他的疼愛,他的照顧,他的一切一切……她感受到了幸福,除了孩子,他們幾乎是圓滿的。三年前,她決定再次回到他身邊時做好了隨時離開他的準備,她不打算讓自己再受任何半丁點委屈,她不打算再遷就他,再容忍他感情上的游離,她甚至學著一點點削弱對他的愛,輕視他,忽略他……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這三年,他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感情幾乎都粘著在她身上。全部。
但下一個三年呢?下下一個三年呢?他可以這樣一輩子無計較地和她在一起?沒有孩子也無妨?男人至始至終是想要一個孩子的,沒有孩子的婚姻會脆弱很多,這樣的幸福始終是折中的。
原來經過三年她對他的感情濃度又回到了原點,她愛他,和年少時一樣無可自拔,甚至在歲月的磨礪中,這份愛越來越潤澤,越來越豐厚。
不僅是年少時對他的有些羞澀真摯的愛慕,因為有了歲月提煉,他真正的成了她生命力不能割捨的一部分。
「越越,其實應該是我問你,你還會要我嗎?」凌少暘淺笑,「你可能不知道,我比你更害怕,害怕失去你。」
……
「我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覺,如果沒有眼前這個人,我該怎麼辦?」
……
「我想我大概什麼都沒有了。」
……
姜越越疲倦至極,兩隻手卻牢牢地圈住凌少暘的脖子,蜷縮在他懷裡,很快睡了過去。過了好久,凌少暘才輕輕解開她纏在他脖子上的手,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關了燈,合上門。
沒有煙總有花(2)
黃小娥手術的結果很不理想,苗翹一直紅著眼睛。手術結束當天,凌盛哲,凌少暘和姜越越都在,聽到醫生說的也覺得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