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活不過冬季

    天玄山莊後山院落中，喬義再次見到七王，已經是半月之後了。將他丟在這破落的後院中，唯一陪伴他的，只有這鐵籠里的人彘。

    他看兒子失魂落魄地坐在鐵籠子旁，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披風，半個月不見，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髮凌亂，臉色蒼白，沒有一絲昔日尊貴王爺的樣子。

    見到親生兒子這般落魄的樣子，喬義竟沒有半點心疼，甚至有些幸災樂禍，一臉鄙夷地看著他，嘴角邊掛著一抹嘲諷，「怎麼樣？跟人彘在一起的生活，很新奇，很好玩吧？這可是你在皇宮裡，當王爺時從未有過的待遇！」

    七王緩緩抬起頭，瞥了一眼喬義，收回視線，拿起鐵籠子邊一碗晾的差不多的湯麵，正要放進去給人彘吃，被喬義踹飛，摔落在地，餵了土地公！

    他猛地抬頭，目光兇狠地瞪著喬義，漸漸地，眸中的火焰越來越暗，隨即被一抹冰冷的暮色徹底澆滅！

    鐵籠子裡的人彘有瞎又聾，在無聲的世界裡，自然無法感受到外界的變化。只是適才明明聞到一股像樣的飯菜香，眼下卻又吃不到嘴裡，急得嗷嗷吼叫著！

    喬義被吵得怒火頓起，伸手扯出掛在腰間的皮鞭，奮力朝鐵籠子抽去，纏住鐵門，猛地一拽，把鐵籠子高高拽起，拋向半空中。鐵門被拽開的那一剎那，人彘從裡面滾了出來。

    七王見狀慌忙站起身，想要撲上前去接住她，卻被喬義一把扯住，眼睜睜地看著她摔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吐出一口鮮血後，不動彈了！

    鮮紅的血液刺痛他的雙眼，讓他渾身不停地顫抖著，牙根咬得咯咯作響，良久才吼出一句話，「有本事你沖我來啊！」

    喬義奮力甩了一下皮鞭，揚起細碎的雪花，落下滿目風霜，看著眼前的兒子，眸光第一次流露出悲憤的神情，「聽說，江城已經奪回來了，北疆的命運幾乎與西嶢一樣。三十萬兵馬瞬間被炸成灰，夜星晨的重型武器勢如破竹，殘暴血腥。待他班師回朝，下一步計劃就是我們天玄山莊，就是你爹和你大哥，包括你自己！」

    七王聞言頓了頓，隨即仰天長笑，瘦弱的身子如同細柳扶姿，搖搖晃晃，一身白衣被殘雪襯托得更加蒼白。

    看著喬義，眸光里除了嘲諷沒剩下別的，「你是誰啊？喬義，威嚴赫赫，不可一世的定北侯。為了謀奪江山，煞費苦心，偷梁換柱，不惜一切代價，挑起邊關戰亂。多少無辜百姓魂歸九泉，平白無故為你的算計和野心買單。午夜夢回，你就不怕被冤魂索命嗎？」

    喬義老臉一黑，伸手揪住七王胸前的衣襟，黑色的嘴唇直哆嗦，「天下至尊之位，本來就是有能力者居之。我喬義文能治國，武能平天下，萬民敬仰。憑什麼要對夜家的那些廢物俯首稱臣，他夜源輝憑什麼坐上帝位？夜星傲和夜星晨，一個好色成性，一個傲嬌自大，能給天下的百姓帶來什麼？憑什麼號令天下？」

    「他們不配，他們沒能給南沙國帶來福音。你行，你造了多少冤孽？濫殺無辜，殘暴血腥，簡直比魔鬼還可怕！萬民躲你都來不及，朝中重臣人人對你唯恐避之不及，豈會甘心對你俯首稱臣，敬你為皇？」

    「少來教訓老子，你還不夠格！」喬義咬著牙根，恨不得一把擰斷兒子的腦袋，只是想到暗衛從江城傳來的消息，提著的那口氣，瞬間泄了！

    他垂著腦袋，感覺雙腿都打漂，雙手揪住兒子的衣袍，緩緩說道，「爹再不好，也是你親爹，難道你真得想眼睜睜地看著爹去死嗎？」

    七王仰頭望天，昨夜一場雪之後，今日的天空看上去格外的清澈明朗，亦如他的心境一樣。等了好久，他總算是等到了契機！

    「你想要我做什麼？」他嘴角微微上揚，清澈的眸光中閃過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詭譎，聲音亦如早春的鳥兒划過枝頭的嫩葉，聽上去讓人心裡陣陣發暖！

    喬義聞言一怔，緩緩抬起頭，緊緊地注視著他良久，才說道，「爹聽許銘說過，先皇給裕太后留下兩幅丹青，分別是皇家陵墓構建圖和整座皇宮的構建圖！你是她最疼愛的兒子，在你身子康健之後，這兩幅丹青，她勢必交於你。如今在何處？」有了這兩張圖紙，夜星晨的死期就要到了！

    七王眸光一凜，隨即發出一陣輕微的嘲諷聲，冷笑道，「沒想到啊！原來許銘也是你的人！」當真是防不勝防！

    好在裕太后謹慎，當日在華陽宮密室中，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只有他們母子知道。即便是她身邊最信任的嬤嬤都沒跟著！

    見兒子似乎在猶豫，喬義的語氣有些著急了，瞪圓了眼珠子追問道，「爹現在只想知道，圖紙在哪？我們真得沒有時間了，夜星晨一旦回朝，天玄山莊就保不住了！勝者為王敗成寇，我們若不先下手強，只有被絞殺的命運，你明白嗎？」

    七王平靜地思慮了片刻，用極為平和的聲音說道，「圖紙是在我手上，你若想夜氏的天下易主，就必須擁戴我為皇，只有我，才能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

    躲在院落外的莫無涯驟然攥緊了雙拳，他果然猜測地不錯，這小子野心比天還大，一個月來所有的堅持都是在偽裝，在等待契機的到來！

    喬義幾乎是毫不猶豫，當下就給出承諾，「你和涯兒都是爹的親生兒子，爹百年之後，南沙國的皇位由誰來坐都一樣！」

    七王揚手打斷他的話，「你似乎沒有理解到我話里真正的意思，要我助你登上皇位，你必須當著我的面，先把莫無涯殺了！唯有這樣，我才能安心，才能穩居東宮！」

    莫無涯一死，等同於斷了喬義的一隻臂膀，半生掩埋黃土的人，以後他就成了他所有的倚靠，來日這南沙國也好，乃至整個天下也罷，都沒有人跟他搶！

    喬義聞言一臉震驚地看著他，深邃的眸光越發得冰寒，「涯兒可是你的親哥哥？你居然要爹殺了他？」

    看來這小子的心思還是偏向夜星晨，還想著他那一套自以為是的金蟬脫殼之計。都說薑還是老的辣，他這點小計謀也想在自己跟前賣弄，不覺得太稚嫩滑稽了嗎？

    七王輕蔑地笑了，「你是想說，你虎毒不食子嗎？為什麼莫無涯和喬梓健姐弟的差距就這麼大？你對他們下手時，可是沒有半點的猶豫！」

    喬義苦苦隱藏在心底深處的那一道傷痛，再一次被撕裂，不知是太痛了，還是自尊心受到了侮辱，臉都變形了，扯住七王，咆哮道，「老子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再給老子提那對狗雜種！否則老子一鞭子劈了你！」

    七王既不掙扎，也不辯駁，只是冷冷地說道，「莫無涯，你下不了手，本王可以幫你。但是你想留著他，圖紙的事，你就不要再掛念！你也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他說著把冰冷地目光瞥向躺在雪地里不知是死還是活的人彘，嘴角揚起一抹嘲譏，「也可以把本王變成跟她一樣，常年囚禁在這破落的院子裡，無聲無息地苟活下去！」

    喬義似乎被逼到了絕境上，眸光中閃著一抹淚珠，只是他咬緊了牙根，仰頭看向冰冷的藍天，硬是將淚水倒進眼眶中，良久才說道，「涯兒被聶明朗的蛇形陣法所傷，至今無法痊癒。當日在平洲，裘羽墨強行帶喬月去給涯兒診脈，小賤人居然趁機下狠手。害涯兒的傷越來越嚴重，如果再沒有藥物可以治癒他，恐怕活不過這個冬季！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