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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00:12 作者: 古離
捫心自問,林少如卻是有點兒怨林夫人的。
林夫人回到主座,聲線染上了一抹不宜察覺的激動,面色卻如常,淡聲問許扶清,「敢問許公子是何許人士?」
其實她壓根兒不知道許扶清是秦姝和秦玉的孩子,自始至終都以為他是秦姝跟許正卿的孩子。
儘管許扶清長得跟秦玉很像,林夫人也沒往那方面想。
身為秦姝的好友,她知道對方有多麼討厭秦玉,連尋常見面都不耐煩,不可能讓他碰的,更別說能接受亂.倫,生下秦玉的孩子了。
而且秦玉是許扶清的舅父,兩人容貌相似也合情合理。
畢竟秦姝和秦玉長得也挺像。
說許扶清像秦玉也可以,說他像秦姝也可以。
最重要的是林夫人雖然怨恨過秦姝搶了自己喜歡的男子,但還是相信她絕對不會背叛許正卿的,自認為足夠了解她。
眼前之人乃是許正卿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啊。
林夫人甚至想上前撫摸一下許扶清的臉,不止一次幻想過,若他是自己跟許正卿的孩子該多好,倘若如此,她死也瞑目了。
林少如站在林夫人身邊,聽言下頜繃緊,卻沒說話。
許扶清文質彬彬地放下茶杯,抬眼看林夫人,眉目似十分溫良,莞爾道:「我啊,我同林夫人一樣,是西京人士。」
謝寧偷偷地瞟了他一眼。
昨晚,她在林夫人的記憶里見過許扶清,他們很久以前就見過一面了,對方誤認他為秦玉,後面還說抱歉,認錯人了。
不過見過一面是一回事,他記不記得又是另一回事。
換作她也不一定記得,不對,是極可能不記得,路上隨隨便便遇到一個人,期間過了幾年,忘了才正常。
像是能感受到謝寧悄悄地看自己,許扶清冷不防地偏頭。
她急忙地收回視線,可改不了一緊張就會被唾沫嗆到而咳嗽的毛病。
許扶清面無表情地倒了杯茶,遞過去,大有謝寧不接就僵著的趨勢,她留意到還是剛才那隻杯子,伸出來的爪子頓了一下。
印在杯子邊緣的唇脂印淡了不少,反觀他的薄唇卻紅了點兒。
謝寧口乾舌燥,立馬環顧四周,還好,沒人發現異常。
是故意的嗎。
她望著那隻杯子,不由得懷疑,為了不把事情鬧大,還是乖乖地接了下來,在他的注視下,心一橫地喝完整杯茶。
許扶清見她喝完,轉回頭,垂下眼,側臉鼻子弧度很優越。
在外人看來只是夫子體貼弟子的小舉動罷了。
喝完後,謝寧抿了抿唇,借著袖子的遮掩,心虛地用指腹把又沾了些上去的唇脂擦了擦乾淨,再把杯子放回桌面。
不知道是不是內心在作怪。
她喝完許扶清遞過來的茶水,更渴了。
林夫人還欲問些其他問題的時候,林少如搶先一步道:「衛公子,我今天聽說你去找了永樂街的大夫,可是生病了?」
衛之玠反應迅速,回道:「並不是,我只想去查一點兒事情罷了,對了,林老爺身體自前幾年便開始不好了?」
林少如嗯了一聲,「是的,病情反反覆覆。」
「林姑娘,平日裡伺候林老爺的侍女和小廝在哪兒?」衛之玠看口供,裡面沒有一人提到過這個,著實怪異,「我有事想問他們。」
林夫人顯然對此事興致不大,表現得漠不關心。
絲毫不像是林老爺的妻子,反倒像陌生人一樣。
林少如沉吟半刻,道:「伺候我父親的侍女和小廝都失足掉進井裡面死了,就在我父親死後不久。」
謝寧看著他,心想,這也未免太巧了吧,前一腳林老爺被人殺死,後一腳伺候過他的侍女和小廝就失足地掉井,無一倖免地死掉了。
林夫人摁住太陽穴,似頭疼,「少如,我乏了。」
林少如快步過去扶起她,接著,看似誠摯地向他們致歉:「抱歉,我先扶我母親回房了,此事改日再議吧。」
等他們離開後,衛之玠忽然問許扶清:「許公子,你覺得怎麼樣?」
許扶清思忖片刻,笑道:「不怎麼樣。」
「……」謝寧真想給他豎起個大拇指,想了那麼久,居然只說了句『不怎麼樣』,莫不是戲弄人。
時辰也不早了,衛之玠跟許扶清的交流似乎有固定模式,他聽懂了對方的意思,揮散他們回去休息。
*
鮮血從許扶清蒼白的面孔流淌下來,滴答,滴答,滴答,落到已經沒了呼吸、像凋零到極致的花瓣的少女身上。
她原本穿著一襲白衣,此刻染成了紅色。
周圍散落著數不清的屍體。
遠遠看來,仿佛兩人穿著緋色的婚服。
良久,他訥訥地低下頭,毫無血色的薄唇輕輕地貼到少女涼到不能再涼的唇瓣上,一滴清淚從左眼溢出,順著臉頰滑落,砸到她纖細的脖頸上。
「你怎敢......怎敢這樣......對我。」
他俯低身,輕吻她流著血的胸口,喉結上下滾動著,將血液盡數吞咽下去。
嗓音哽咽,「謝寧。」
少年抬了抬頭,下頜沾滿血,眼珠子緩慢地轉動著,怔怔地停在虛妄的半空中,淚水滑過下頜,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