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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00:12 作者: 古離
應如婉從廚房裡出來看到的便是這幅畫面:
少年渾身濕透卻沒半點狼狽地站在少女旁邊,眸子沒什麼情緒地看著她,叫人摸不著何意,骨節分明的手拿著一隻破爛不堪的紙鳶。
亭子裡原來還算乾燥的地面淌了些水。
一紅一綠,站在一起竟有種異樣的和諧。
應如婉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行走江湖多年也看過形形色色的人,自詡還算會看人心,可她由始至終沒能看透許扶清的心,哪怕是一點點。
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你永遠不會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何事。
看得出來,許扶清待謝寧跟其他人是有一些不太一樣的,但這個不太一樣到底是哪裡不太一樣呢,應如婉不清楚。
她這十幾年來難得遇到兩個算得上是真心對自己的人,一個是當年救了自己的人,一個便是謝寧,所以不希望對方出任何事。
願只願許扶清不會傷害謝寧,應如婉可忘不掉他心狠手辣的樣子。
長相分明是溫良的,行事竟如此無情。
雖說當攬天書院的弟子不狠心容易活不下去,但許扶清將安公子後背那幅『畫』活生生地割下來的事令她印象深刻。
想忘也忘不了。
念及至此,應如婉走過去,向許扶清頷首,然後順便扶住謝寧,「夫子好。謝寧我帶你回房吧。」
許扶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謝寧一眼,沒說話。
謝寧應好,扶住應如婉的手臂走了幾步,想了想,停下腳步道:「你快些回房把濕掉的衣裳給換掉吧,不然容易生病。」
獲取好感值也可以從小事做起。
如今她仔細想來,其實許扶清的正五好感值也很危險。
畢竟一開始好感值的基礎值原本就是正五,還不是一掉就給掉沒了?衛之玠的比較穩定,從目前看是不會掉出非負數的。
許扶清則不一定了。
他的心思謝寧實屬不敢恭維。
有機會謝寧想多攢攢,就跟誰會嫌棄錢多啊一個道理,她也不會嫌棄好感值多,無論是誰的,都是越多越安全。
夜色瀰漫著,許扶清唔了聲便越過她們離開。
這木屋相對於西京的那種院子來說是小了點兒,但卻有不少房間,足夠他們一人一間,再加上新娘子已下山,房間更是充裕。
雨還沒停,有逐漸下大的趨勢。
應如婉聽了謝寧的這句話,又看了看許扶清離去的背影,幾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瞧著她是真的很喜歡夫子呢。
凡事皆事無巨細地關心著。
可太喜歡一個人也不是一件什麼好事兒,尤其是像許扶清這種人。
謝寧沒錯過應如婉的嘆氣聲,藏在紅色髮帶下的眼睛撲閃撲閃地眨,一頭霧水地問:「你嘆什麼氣?有什麼煩心事?」
「你...」應如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沒事。」
*
夜燈朦朧,少年赤著雙足,紅色衣擺不經意地微微掀起,層層疊疊地在矮榻上,蒼白纖瘦的腳踝裸露在光線之下,髮帶半束著墨發。
一動不動時似一尊沒有生命的佛像。
叮噹叮噹,他腕間的銅鈴鐺又響了,形同好聽悅耳的交響樂,手中的紙鳶紙張被樹枝劃破了幾個洞,支起紙張的細竹骨也斷了幾根。
指尖輕輕地撫過那幾個洞和幾根斷裂的細竹骨。
「嘖,爛了呢...」
可惜的口吻,語調卻帶笑。
許扶清似染了墨水的眼珠子盯著紙鳶,銅鈴鐺磕碰紙鳶,手指輕柔地捻起那一小段紙鳶線,靜靜地看了小半刻鐘。
他低低地笑了,笑彎了勁瘦的腰,紅色中衣微敞,瘦削的肩胛骨輕顫,卻還是沒放開那一小段紙鳶線,繞在指間中。
「是誰啊,到底是誰呢。」
紙鳶線斷口整齊。
不是自然斷開的。
而是被弄斷掉的。
真好,想殺。
笑停了,許扶清從矮榻上站了起來,赤足踏過乾淨的地板,將紙鳶放進柜子里,他看著爬出來的蠱蟲,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它們。
「別急啊。」
手指力度很輕地戳了戳蠱蟲的頭,似很是寵溺。
少年重新掛起笑容,好像蠱蟲也能感受得到他的笑容、也能聽懂他的話一樣,「我知道你們餓了好幾天,我知道的,再等等吧。」
一隻蠱蟲爬到許扶清戴著銅鈴鐺的手腕,鑽進去,觸碰到那道醜陋猙獰的疤痕,他緩緩地撥開銅鈴鐺,兩指夾它出來。
許扶清也沒生氣,笑著道:「別亂鑽。」
言罷,他掃了一眼手腕的疤痕,又把銅鈴鐺撥回去,重新蓋住,望向窗外,森林靜謐得如同一座墳墓。
*
另一廂,謝寧也是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其實這間房間原本是許扶清的,東西齊全,其他房間一般只有床榻和柜子,只是她來這兒第一天就住下了。
他也沒讓她走。
謝寧怕眼睛並沒有受傷被識破,到時候解釋不清,所以跟應如婉是分開房間休息的,對方還反過來擔心她夜晚行動不便,想過來陪著。
不過依然被她堅定地拒絕了。
原因有二:一是謝寧說自己會給眼睛上藥,不用麻煩應如婉,否則一摘下紅色髮帶就穿幫和惹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