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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00:12 作者: 古離
傳著傳著,傳到了現在。
其中大多譴責新娘子為禍害人的妖女,先是用那張臉蠱惑了許正卿,嫁入許府,之後又剋死了許府上下,乃天煞孤星。
*
這不,現下還傳到了謝寧耳中,此時此刻,她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到了許扶清臉上。
這無關情愛之類的任何感情,只是好奇。
從許扶清的記憶里來看,他分明是記得所有事的。
但許扶清的反應始終淡淡,叫謝寧實在摸不清他內心的真正想法,就像她不明白他那晚對自己的好感值為什麼直線下降。
那頭的衛之玠好感值不升就算了,這頭的許扶清還給她掉好感值,謝寧心累,抬眸略帶怨氣地暗暗看他。
只見許扶清像是毫無所覺地默默看著安公子,淺笑不語地聽下去。
這下子,她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垂低小腦袋瓜也跟著聽。
「明日府上會邀請西京有名的僧人前來念經誦佛,為家父和死去的人送行,我自知為了維護我父親死後的名聲不報官,將此事掩蓋下去,很對不起那些無辜死去的人。」
安府公子面帶歉意地說著。
此時是大白天,懸掛在屋檐上方的白色燈籠裡面沒點著。
謝寧聽到一半,抬起了頭,聽著安公子說的話,並不是很能理解他這樣的做法。
雖說西京官員之間腐敗,但該有的律法還是有的,只要不用權勢加以干涉,該如何判還是如何判。
畢竟沒人會多管閒事。
比如律法曾寫道:凡是為自保性命而殺欲殺己者,可判無罪。
所以就算安公子報官,讓官府重新再徹查一遍歡喜佛一案,許扶清也會沒事,那些無辜慘死的人也許還能得到一絲慰藉。
在外人看來,安公子磊落軼盪,經過這件事,謝寧認為其實不然。
她安靜地站一邊,深知目前以自己的身份壓根插不上話兒。
許扶清聽了安公子的話,玉面仍有笑意,可眼中卻隱含些許嘲諷,而又因眼帘微耷拉著向下看,沒人被他瞧見。
可謝寧卻看到了,覺著奇怪。
說到這兒,安公子嘆了口氣,「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父親,我希望能夠借這場法事減少他的一些罪孽。」
西京有一個習俗,在人死後,府中會請僧人做一場法事,目的就是為了超度死者,讓他們的靈魂不墮落三惡道。
對此,謝寧也略有耳聞。
不過安老爺殺了那麼多人,如果世上真的有三惡道,活該他下去。
安公子朝許扶清拱了供手,盯著他的臉,思緒不禁飄浮到過去,有些恍惚,試探地說:「到時會有一場齋宴,希望許公子能來。」
話轉到正題了。
「若是許公子還願意參加這場法事的話,我感激不盡。」安公子貌似糾結一番,爾後補上一句。
讓砸死安老爺的人親自去給他超度?不太好吧,謝寧一臉迷惑。
許扶清看似儒雅一笑,清瘦的背離開大紅色的門板,扔下一句「好,我會來的。」便轉身往所住的院子走。
安公子終於正眼看謝寧了,「我記得你,你是伺候表妹的貼身侍女叫謝樹對吧,你怎麼在這兒?」
謝寧向他行了個禮。
她不假思索地頷首回道:「奴婢還不太熟悉安府,洗完衣物後在回去的路上想事情想入了神,這才誤打誤撞地繞到了這兒,還望公子責罰。」
聞言,安公子端詳著謝寧的臉一會兒,確定是很尋常的長相,又看了看許扶清離開的方向。
他緩緩道:「也罷,你回去吧。」
「是。」她溜得極快。
*
安府做法事這一天,烏雲翻湧似墨,下起了傾盆大雨,院中的紙錢被打濕,黏在青石板上面。
撐著傘走的下人紛紛繞路行。
雨天,空氣仿佛都是粘稠潮濕的,謝寧跪坐在佛堂靠門邊,偷偷地抬眼看出去,儘是淅淅瀝瀝的雨幕。
幾名僧人穿著袈裟,進行引磬、上香、打坐,周圍慢慢地安靜下來,只剩下念經聲。
安老爺的牌位上方供奉著一尊慈悲的金佛像。
安府所建的佛堂很大,能裝下不少人,應如婉和安公子、衛之玠跪坐在蒲團,同僧人一起閉眼誦經。
佛堂兩側擺滿香爐,皆插滿了燭香。
濃重刺鼻的竹香味讓謝寧回憶起安老爺險些拿鐵錘砸死自己的畫面,不適感充斥著全身,可是又不好走人。
大雨順著屋檐滴落,落到地上,濺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天色幽暗,一把淡藍色的油紙傘映入她眼帘。
雨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敲打在傘面,順著傘骨的弧度潺潺滑落,綻開一朵朵水花,握著傘柄的手修長如玉。
水光瀲灩之中,少年身姿影綽。
謝寧揉著跪得不太舒服的膝蓋的手一頓,目光越過層層雨幕,落到他身上。
似乎不管是什麼樣的日子,許扶的還是紅衣,黑色的靴子毫無顧忌地踩過散落在地的紙錢,淌過水麵,走到石階。
香爐的煙霧飄出來,模糊了謝寧的視線,她隔著朦朧的煙霧對上許扶清的眼,唇瓣無意識地翕動了下。
直覺告訴自己,他是故意晚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