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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00:12 作者: 古離
在這期間為了儘量避免握手又看到記憶,只敢抬他的手腕。
待謝寧弄完這一切,才抬頭,嗓音小小的,還有點兒缺水的沙,「包紮好了。」
許扶清慵懶地坐在床榻邊,指尖把弄著小刀刀柄,層層疊疊的濃艷紅色衣擺堆滯成一朵蓮花,墨發束得有些松,幾縷飄落,額間的傷口還沒徹底好。
一秒、兩秒、三秒……
沒回應,謝寧內心忐忑。
借著黯淡的光,她偷偷地打量著他。
拋開別的不說,他長得跟他母親確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眉眼神態,有不自知的勾人。
他母親有種渾然天成的美,一顰一笑,都美得攝人心魄,身為女孩子的謝寧也喜歡他母親的容貌。
但也只是單純地喜歡他母親的容貌。
對方的所作所為,她可是半點不敢恭維。
就是她還沒在誰的記憶里見過他父親許正卿一面,不知道長相如何,傳言許正卿乃一代君子,行事做派光明磊落,備受西京人愛戴。
不過這種小說人物,大多有一個缺點,那便是一般死得早。
謝寧微微皺眉,覺得有些可惜。
良久,許扶清終於開口說話了,側臉柔和純淨,染著笑,唇若塗朱般紅,叫人挪不開眼兒。
「你睡覺的時候為何抓住我的手不放,是做噩夢了?你再不放開,我差點就要切斷你的手了。」
明明語調是溫柔的,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麼回事。
無情至極。
謝寧收拾藥箱的動作一頓,心想,其實有時候他可以不用那麼實誠地說出想做什麼的,大家心知肚明就行。
沉默了幾秒,她自動忽略後面那一句話,「嗯,我確實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
許扶清靜靜地看她半晌,笑意不減,忽湊過來,微微俯身,兩人呼吸交纏,眼對著眼,他眸光在黑夜裡很亮,像是帶著好奇。
「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噩夢。」
突如其來的距離拉近讓她緊張,忍住想後退的衝動,唇瓣輕顫,緩緩吐字:「我夢到一口黑紅色的棺材。」
撒謊容易被拆穿,即便只是一個小小的謊言,謝寧不敢,也不太想。
無論在哪個朝代,棺材始終是不祥之物。
小刀在他手上不快不慢地轉動著,聲線平穩,「然後呢?」
「然後我躺了進去,不久後棺蓋就被人從外面關上了,裡面很黑很黑,我只能聽見老鼠的叫聲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所以很怕。」
她看著許扶清,眼神沒有閃躲,坦蕩蕩的,而少年面上沒太多複雜的表情。
小刀忽地停下,不再轉。
許扶清笑彎了眼兒,臉更加貼近了,他緊盯著謝寧漆黑的雙眼,似乎在尋找著些什麼,卻又什麼也找不到。
外面的雨停了,月亮卻沒再出來。
「那可真是一個有趣兒的夢,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怕。」少年的嗓音輕散在謝寧耳畔,低喃如情話。
她頓時無言以對。
許扶清唇角弧度不變,看了一眼她微顫抖的睫毛,小刀也放好了,慢慢地站起來,那用紅色衣擺鋪疊而成的紅蓮隨之消散。
謝寧不禁多看一下。
他低頭,神情是說不出的怪,兩指扯了扯掌心包紮著的醜陋蝴蝶結,語氣卻沒帶情緒。
「算了,為了報答你幫我包紮傷口,我到時候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那裡……我很喜歡,也很美。」
說到一半,他禮貌性詢問她的意見,「好不好?」
嗯?有趣的地方?
她放好藥箱,思忖片刻,應:「好,那就先謝謝小夫子了。」誰知道拒絕會不會觸發什麼死亡按鈕,還是答應為好。
「對了,你是東京平溪人對嗎?」
燭火忽地熄了一盞。
許扶清走到房間裡的梳妝桌前,眼睛沒有一絲溫度地看著銅鏡中倒映出來的自己和站在他身側的謝寧。
他戴著銅鈴鐺的手抬起,細微撞擊聲散開,冷玉指尖先是掠過銅鏡邊緣,再碰到鏡面,隔空地點在她的唇瓣上。
謝寧遲鈍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點頭如搗蒜。
「嗯,我是東京平溪人,怎、怎麼了?」
攬天書院會調查弟子的身份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他知道她是東京平溪人也不足為怪,只是無端問起就有些怪了。
「你在東京平溪長大?」
「對,前兩年才來的西京。」這次謝寧腦子轉過來了,沒遲疑就回了。
許扶清指腹描繪著她一張一合的唇,又問:「東京平溪有什麼好吃的?」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就算是早有準備,謝寧也避免不了緊張地握了握拳,腦袋搜刮著說辭,「梅花包子和陳家油餅最好吃,以後你要是去東京平溪,可以試一下。」
少年面上掛著溫柔到滲人地步的笑容,指尖滑到銅鏡里的少女的脖頸,眼珠子轉到一側,「梅花包子和陳家油餅嗎?」
謝寧一時摸不著頭腦,卻還是點頭。
許扶清若有所思地回頭看她一眼,沒再問其他,走到門口,推開門便離開了。趴在側榻的應如婉不舒服地夢囈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