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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1:00:12 作者: 古離
    從遠處看,確實有幾分真人的感覺。

    只不過跟別的木頭假人不太一樣,它的頭是用真正的骷髏頭裝上去的,看著詭異。

    許扶清站在距離假人幾步外的木柜子前,面色如常地拿出擱在瓷罐的其中一顆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裡。

    酸酸甜甜的味道不到一會兒便散開,覆滅剛剛的鹹味。

    「老嬤,回來的路上我遇到一個人,她是繼你之後,第二個給我撐傘的人,本想領她進來下去陪你玩的。」

    他牙齒輕咬著糖,眼神沒任何變化,不知想到了什麼,低低一笑。

    「但她有事……」許扶清眼珠輕轉,平緩地落到骷髏頭上,笑著,口吻像是帶了點惋惜,「那就算了。」

    糖被徹底嚼碎,酸甜更濃了。

    吃完糖,雨漸漸轉為朦朧細雨,許扶清點著燈,端了盆清水進屋,準備潔面,水面卻因晃動起了漣漪。

    他倒映在裡面的五官破碎扭曲、光怪陸離。

    水面慢慢平靜下來,昳麗的骨相逐漸清晰,許扶清盯了幾秒,握著白布伸手進去,水波再起,模糊的面容重新隱沒在水裡。

    舒服多了。

    那個裝在假人脖頸上的骷髏頭正對著他,空洞洞的眼眶透著黑,似凝視著他。

    許扶清擦乾臉,將白布疊得四四方方地置盆沿,拿起在獄,紅劍穗晃了幾下,恰好繞到指尖。

    他凝了半晌,取下。

    好想殺她啊。

    木桌上,包著肉餅的紙被風吹得微動。

    *

    謝寧還沒走多遠,系統驀然出現【許扶清好感值減一,目前數值為正四。】

    她瞪大雙眼,倉促地停住腳,回頭看那間被水霧縈繞著的竹屋,自己都冒著大雨送他回竹屋了,這好感值怎麼還掉了?

    「是不是檢測錯誤了?」

    【許扶清好感值減一,目前數值為正三,若是掉至負值,則表示他對宿主起了殺心,請您注意安全。】

    殺了我吧!

    又掉,她瞳孔地震。

    於是謝寧拔腿就往回跑,平生考試跑八百米也沒這次跑得快,一個勁兒地衝到竹門前,氣喘吁吁想敲門,門就被人從裡面拉開。

    許扶清看著突然折回來的她,表情難得一愣。

    系統沒再報好感值。

    可謝寧的心弦還是緊繃著不放,不敢輕舉妄動,用提著油紙傘的手往竹屋裡頭指了指,試探性地開口:「小夫子,我好像確實挺口渴的。」

    她眼神掠過他持著的劍。

    「你不是還有事要辦?」許扶清眸光微不可見地輕動。

    「那事不急。」她努力地露出一個看起來虔誠的笑。

    竹屋檐下懸掛著的銅鈴鐺不響了。許扶清端詳著謝寧,忽而抬起手,覆上她的臉頰,冰涼的指尖輕輕地滑過,像是在撫摸一塊暖玉。

    涼。

    謝寧身子僵了一下。

    許扶清長睫微微一掀,眉梢欲揚未揚,指尖沒有離開她,上面多了一絲鮮紅,她那裡有道刮痕,大概是趕回來的時候,被竹葉劃傷的。

    竹屋附近種了成片的竹子。

    皮真薄。

    真可憐。

    他看著她的臉,有那麼一瞬間,想直接擰斷她的脖子。

    就在許扶清指腹微微用力之時,耳畔響起一聲,「小夫子?」,抬眸便見謝寧看似很好奇地看著他,如一汪清水般明亮眼眸裝著他。

    謝寧扯扯嘴角,不露聲色地將自己的脖子挪離他。

    「怎、怎麼了?」她表情似無辜。

    少焉,許扶清放下了手,指腹輕捻著血,血化開,漸漸地融於指紋。

    他眉眼彎彎地望著她,狀似提醒道:「你的臉好像被葉子劃傷了,流了些血。」

    「進來吧。」話落,許扶清轉身進去,竹屋的燈還沒熄滅,一進去便能對裡面的東西一覽無餘。

    對臉頰被葉子刮傷這件事,謝寧還真的沒察覺,聽完他的話,她慢慢碰了碰那個位置,這才感受到有細微的疼意。

    無所謂,小時候跟小夥伴頑皮爬樹摔下來的時候,屁股開花比這個嚴重得多了。

    竹屋內沒什麼裝飾。

    就正中間擺了一張看起來年份似乎已久的桌子、一套簡約素雅的茶杯茶壺、幾張椅、用紙包著的肉餅和一個算得上精緻的高木櫃。

    還有……謝寧眸底倒映出骷髏頭假人,眼皮抖了一下。

    我勒個去,往房子放這個東西,算是什麼怪癖?

    她叫苦不迭。

    許扶清坐下來,冷白的指骨端起茶壺,給她倒了杯茶,一片小小的茶葉在茶水上飄蕩著,撞到杯壁又彈回去。

    他垂著眸看著,饒有興致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要負責的那些弟子,他只記住了臉。

    謝寧把衣物放到大腿上,雙手惶恐地接過這杯茶,「謝謝小夫子,我叫謝寧。」

    「謝寧。」許扶清唇齒慢咀嚼著這兩個字,輕聲地念出來,仿佛喚情人般,卻見她時不時瞟向假人,唇角稍彎又道,「她叫老嬤。」

    「啊?」謝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隨即渾身一激靈,「哦,老嬤,她。」

    怎麼了?

    後半句,她沒問出口。

    而許扶清似能猜到她想說什麼,也倒了杯茶,抿了幾口,眸中笑意更深,語氣卻異常平淡,「她死了,只剩下這個。」骷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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