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2023-09-24 11:00:12 作者: 古離
當她走到一半時,聽見腳步聲,沉穩有力,緩緩地靠近,每一步似都能踏到心弦上。
應如婉提著燈籠的手下意識微微一抬,往聲源方向照。
接著,她的視線從下面慢慢地往上挪,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潔白的靴子、繡著雲紋的衣擺,帶子束著的窄瘦腰身,再到他的臉,容貌俊朗。
很好看的一張臉。
他穿的不是攬天書院統一發的弟子服。雖說普通弟子也可穿弟子服和私服,但看他的氣勢,更像是這兒的夫子?
應如婉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月牙色的燈籠輕晃,蹭過一旁的花草,壓彎雜草,花瓣落地。
沈墨玉輕撩眼帘看她。
應如婉的弟子服有輕微的褶皺,生得瓜子臉,黛眉微蹙,眼睛很大,正好奇地看著自己,沒有掩飾任何表情,貌似在猜測他的身份。
普通弟子一般不被允許到柳如葉的院子。
而往這個方向走,到的只有那裡。
這般不懂規矩,大概是新來的弟子。沈墨玉想,「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擅自到掌教的院子,負責你的夫子沒同你說?」
語調沒什麼起伏,卻不容忽視。
一聽這話,應如婉便大概確定對方是夫子了,忙垂低腦袋,不敢直視,有些結巴道:「見過夫子,我、我是來找人的,她叫謝寧。」
沈墨玉約莫能猜到她要尋的人是誰,無非是那名倒霉的新女弟子。
可他沒半點退讓的意思,冷著臉,不容置疑地重複一遍:「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擅自到掌教的院子。」
這些人是即將要被培養成為攬天書院的任務而生、攬天書院的任務而死的人,不該有感情。
友情亦是如此,多餘至極。
更何況,那新女弟子極有可能死了,她去柳如葉那裡也無濟於事,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反倒會貼上自己。
這簡直是愚蠢的行為。
面對他的冷漠,應如婉俏臉漲紅,提著燈籠的手也往下壓了壓,低著眉眼訥訥道:「是弟子唐突了。」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新來的弟子,不敢忤逆攬天書院的夫子。
沈墨玉扔下一句「回去。」便轉身離開。
應如婉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微微發愣。
在她發呆之餘,一陣陰風吹過來,燈籠瞬間滅了,天好像也要亮了。
*
許扶清能察覺到有張有屍體的床邊沒有吊牌,柳如葉自是也注意到了。
雖然她也不常下來,但石室有專人定期整理屍體,每具屍體旁邊都會掛著刻有名字的木牌子,此事她還是略知一二的。
所以。
柳如葉慢慢地走近。
石室悶熱,汗從謝寧的脖頸滑落,接二連三砸到背後的木板上,她艱難地睜開同樣被汗浸濕、沉沉地壓著眼皮的睫毛。
擦過布角的劍鬆開,沒挑開這張白布。柳如葉雙手抬起劍柄,徑直地朝白布下的脖子輪廓刺去。
刺完後,她迅速抽劍出去,掀開白布,看到的卻是一具早已焉氣、經過處理沒什麼臭味的屍體。
柳如葉眼神一凜,看向倒數第三張木床上,那裡也沒有吊牌。
她大步一邁,紫色的長裙擺拖過石板,嘩啦一聲,將整塊布拉下來,扔到地上。
就在此時,一直候在院外的黑衣男子循著蹤跡下來,站在石室門處,止步不前,看著一片狼藉的裡面,有些驚訝。
那名女弟子呢?
儘管不解,但他還是拱手道:「掌教,天已亮。」
話音剛落,倒數第四張的木床便發出窸窸窣窣聲音,三人齊齊看去。
謝寧坐了起來,白布快速滑落,蓋到腰間,濕發黏在臉頰上,汗涔涔,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她雙頰因剛才憋氣微泛紅色,纖瘦的尾指勾著一條吊牌,一晃一晃,上面刻的不知是誰的名字。
許扶清慢條斯理地瞟了一眼掛在謝寧躺著的那張床上的另一條吊牌。
「掌教,我贏了。」
一錘定音。
兩張有屍體的木床的吊牌都被她拿了去,一條吊起來掩人耳目,一條攥手裡藏起來,就是為了營造假象,拖延時間。
到底是能拖得一點兒時間是一點兒。
許扶清琥珀色的眸底一如既往地淡,笑容仍在,卻看不出什麼情緒,他慢悠悠斂回目光,手指似有似無地捻弄著紅色的劍穗。
黑衣男子難得正眼瞧這個新來的女弟子,她,活下來了,跟以往的情況大相逕庭。
他也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竟有幾分感同身受。
哐當----
劍落地,擦過石板,拉出一點火星。
柳如葉抬起眼瞼,倏地扔下劍。
幾瞬不到,柳如葉踱步到謝寧面前,望著她,抬手將她貼著臉的髮絲一縷一縷地攏到耳後,指肚透著因摩挲劍柄後生出來的熱氣。
熱氣穿過耳畔附近的皮膚,溫度高得似乎能燙傷人,謝寧眨了好幾下眼,但安靜地坐著,沒有亂動。
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被嚇到腿軟了,得緩緩。
「沒錯,你贏了,可以走了。」
說話期間,柳如葉的手挪動,擦過謝寧的肩頭,蔻丹甲順著手臂而下,點過她裸.露在外的手腕,取掉虛掛在她手指的吊牌,放到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