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淳樸的麵條

    素雪在廚房裡頭燉牛肉湯，這個步驟是最麻煩的。

    她選的是牛腩，本身肉質比較鬆軟。肥瘦兼有，還帶著筋，牛筋煮軟了入口即化，跟咬果凍似地。牛肉要先用滾水煮過一遍，浮末全都撇乾淨，再用蔥段薑片冰糖爆炒，香料不能少，再滾刀切幾塊白蘿蔔和土豆，白蘿蔔出水清爽，土豆味道溫厚，燉牛肉的絕佳佐品。

    最後放高壓鍋里燉著，需要些時間等。

    不一會兒，牛肉湯的香氣就從廚房飄出來，勾起了眾人肚子裡的饞蟲，忍不住砸吧嘴巴討論起來。

    「這味兒太香了，好餓……」

    「不知道吃到嘴裡味兒怎麼樣，我之前吃老張家的牛肉麵，湯還不錯，面一點兒味兒都沒，不入味啊。」

    「別說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讓我覺得很好吃的牛肉麵呢。」

    說是這麼說，其實他們都不知道好吃的牛肉麵是什麼樣。

    牛肉麵再好吃，能好吃成什麼樣？

    「小仙女這個聞起來倒是挺不錯的……」孫導給出了簡單的評價，「做牛肉麵可麻煩了，不過百家有百家滋味，不知道她這個是什麼味兒，我就想大口大口吃肉，煮的肉夠不？」

    可惜，他要暫時失望了。

    眾人議論紛紛，對著廚房流口水的時候，素雪這邊也快進入收尾工作了。

    粗粗的手擀麵滾熟，手腕起落，撈起盛進寬口的白瓷大碗，剛才那麼一起落，松松的麵條又透了口氣，微黃的麥子色帶出質樸飽滿的清香，還未入口，就覺得清新可愛。

    再舀兩勺牛肉湯，兜頭澆下，噼里啪啦沖在麵條上，淡棕色的湯水，卻有半透明的清湯感。湯水很快沒過了大半麵條，兩股香氣糾纏滲透，更為奇妙的味道誕生了……

    「面好了！」

    素雪在廚房喊了一聲，就逐一將面碗端了出來——

    時間剛剛好。

    「太好了！面來了！」

    「終於可以吃上了，餓死我了，好香！」

    「原來小仙女真的會做菜啊……」

    「說什麼呢，趕緊吃！」

    不過節目組眾人還沒來得及歡欣雀躍太久，在看到牛肉麵的實物之後，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如遭雷擊：「這，這個，真的是牛肉麵？」

    孫導的心情仿佛從天堂跌到地獄，說好的牛肉呢？

    說好的大碗好吃的牛肉麵呢？

    怎麼只有面和湯，一點兒肉星斗見不著，更別說大塊柔軟的牛肉了。

    粗粗的手擀麵上光禿禿地一片……

    一馬平川。

    除了泛著油花的湯，和光禿禿的手擀麵，就沒了，沒了！

    連陽春麵好歹還有綠油油的從廣點綴呢。

    這個看上去簡直就是粗布麻衣無趣至極的素麵……

    眾人目瞪口呆，顫抖著問：「小仙女，肉，肉呢……肉失蹤了嗎？」

    「這個就是牛肉麵啊。」素雪回答，「牛肉暫時不給你們，先吃麵，喝湯。」

    孫導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什麼鬼，吃牛肉麵竟然不給他們牛肉？！

    不是很懂小仙女的腦迴路。

    太奇葩了……

    見小仙女無動於衷，就是不給他們牛肉，他們只能嘆氣，對著自己眼前的沒有任何菜碼，只有面和湯的「牛肉麵」望而興嘆。

    肉，肉，肉……為什麼沒有肉？

    就面和湯，他們怎麼會吃得開心呢，好鬱悶。

    感覺心裡憋著一股勁，出也不是，進也不是，太難受了。

    「老大，不會是黑暗料理吧……」小哥驚悚地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問。

    小仙女竟然給他們這麼「樸實」的牛肉麵，難道她真的對廚藝有殘缺的認知？

    素雪知道大概會給他一個爆栗。

    孫導深深嘆了口氣，吃不到牛肉，他整個人都頹靡了：「誰知道呢，先吃吧。誒……」

    同樣的嘆氣聲也發生在其他人的身上。

    任是誰去餐館點了一碗牛肉麵，結果拿到手的是如此素淨的麵條，都會覺得失望吧，只有淡棕色的湯水和光禿禿的疏鬆麵條，怎麼看，都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甚至長得比清湯麵還普通，實在想像不出它的味道能有多美味。

    一般人都覺得顏值經常會決定味道。

    就算不是一錘定音，也會有影響，因為人在品嘗食物時，食慾也收到了視覺的影響，如果缺少了視覺的參與，食慾可能會減少20%或者50%，完全視具體情況而定。

    所以現在大家都有些興趣缺缺……

    在座的大多數都是食肉動物，沒有肉，就更讓人提不起興趣了。

    但這是小仙女的要求，總不能跟人家搶肉吧。

    「先吃吧。」孫導默默地說。

    其他人也拿起了筷子，掛了面，呼嚕呼嚕地往嘴巴里塞。

    麵條裹著湯水，有些燙嘴，呼呼直冒白氣，剛嚼了幾口麵條——

    「唔？！」

    「臥槽！」

    「嗯！」

    面嚼了半口的眾人齊刷刷地微抬起頭，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雙眼發亮堪比探照燈，半彎的脊背都忍不住伸直了，吸溜吸溜，握著筷子的手加快速度，趕緊把麵條爭先恐口往嘴巴里塞，腮幫子都裝地鼓鼓地。

    孫導仿佛丟魂般地喃喃：「太好吃了……怎麼會這麼好吃。」

    「好吃地我想爆粗口了……」

    明明什麼都沒有，可他卻吃出了牛肉真正的味道。

    仿佛自己咀嚼的不是麵條，而是一塊最棒的牛肉，飽滿，多汁，經過香料慢條斯理的溫柔按摩，白蘿蔔的清甜讓牛肉和湯汁更加清爽，在厚重醇香上又多了分自然草木的清香，冰糖和若有似無的甜香黃酒藏在看不見的肉隙間，作為餘味黏在唇齒間。

    誰能想到……

    他吃的只不過是一碗淳樸的麵條。

    什麼都沒有，卻有什麼都有了。

    看似其貌不揚，卻將一鍋滾燙豐美的牛肉全都藏了進去。

    他們不知道什麼才是好吃的牛肉麵，但是剛剛入口的那一瞬，在舌尖上的味覺爆炸，轟地他們整個人都像是聽到五臟六腑興奮歡叫的聲音，腦袋裡有一個小人舉起筷子激動地手舞足蹈——沒錯，這個小人就是他們潛意識的心理活動。

    驚為天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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