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採訪問答

    陳媛問素雪的問題，基本上和其他媒體問的差不多。

    大家關心的，讀者想看的，無非是狀元的日常學習生活，學習方法一類的信息。素雪完全符合一般人所能想像的學霸形象，除了她的外表也出乎意料地漂亮之外。

    至於更多更私人的問題，也不會再探尋下去……

    大眾想看的，也無非是印象中那個勤奮努力的學霸。

    在談論到當初為何選擇理科的時候，談到文科思維和理科思維的問題，但素雪說的是：「其實這兩者不應該是涇渭分明的，無論文科思維也好，還是理科思維，都不應該過分標榜其中之一，並不是說你覺得自己是理工科思維，就不需要去學習文科方面的知識和思維，其實兩者只是解讀世界的兩種不同角度，都說人不能死板，要靈活變通，在這方面也是一樣的——」

    「而且學科交叉經常會帶來很有趣的發現，當你用兩種角度去看周圍的一切時，會比別人看到更多面，這本身就是非常好的事情，以前詩人還會為科學研發的成果寫詩，現在人工智慧開拓了新的哲學命題，你看，理工科的技術發展到一定程度，又需要切換到文科的深入探討。」

    「關於人工智慧方面的專業書籍，甚至還拿過普利茲文學獎。」

    「所以——」素雪微微一頓，輕柔道，「大家學有餘力的話，還是希望能夠儘量多接觸自己熟悉學科以外的東西。不過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都只能在偏文科或者偏理科，某一個方向上更有天賦，全然掌握不太可能，確實有點難為人。」

    「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對自己並不熟悉的領域，始終保持好奇心。而不是理所當然地表示，我就是工科思維，我無法理解除此之外的其他東西，這樣除了讓自己更局限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素雪的聲音很輕，很柔，每個字都像外邊裹了一層棉花，聽在耳朵里，滾啊滾，卻十分清楚，非常舒服。她的語氣總給人一種十分誠懇，認真的感覺，聽她說話是一種享受，並且會認認真真地記在心裡。

    這就是她有意思的地方。

    陳媛也覺得她這番話說地非常棒，完全超出她的想像——她預想的能採訪到的內容。只要稍微潤色一下，放到文章里，就是非常棒的一段話，令人有所啟發，懵懵懂懂似乎理解了什麼。

    她展現了她與別人不同的地方，就是從這段話裡面。

    要是隨便抓一個人，問他這個問題，短時間內，他未必能說出什麼所以然來。但是素雪卻可以立馬聯想到許多東西，組織成成段的話語，有自己的觀點，背後則是她的知識儲備和眼界的映射。

    陳媛終於明白這個姑娘為什麼如此吸引人，她有讓人想要傾聽她的魅力。

    這種魅力非常難得。

    陳媛怎麼說也是走南闖北，見過形形色各樣的人的記者，但素雪給她的印象，真的很深刻。

    高考狀元這個標籤，漸漸從她身上淡化，她更多看到的，是個沉靜有魅力的姑娘，無論是大腦還是外表，都非常吸引人。

    「你是不是也很喜歡看書？」陳媛問，她發現自己剛剛似乎忽略了這個問題，先入為主地覺得她是理工科的姑娘，所以會更多地把時間花費在各種複雜的數理化題目上。

    「是的。」素雪微微點頭，唇角含笑，她似乎很開心提到書，眼睛都比剛剛更亮了一些。

    「我很喜歡看書，各種書。」

    「你覺得閱讀對你來說，有什麼幫助嗎？」陳媛開了個頭，這個問題其實非常寬泛，模稜兩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樣的答案。

    素雪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陳媛覺得她略微頷首，眼睛閃爍著思考的光，這個時候是最美的。

    無一刻不是畫，賞心悅目。

    她都覺得，天天和這姑娘面對面，心情都會不由自主地變好。

    素雪沉吟片刻，無比謹慎溫柔地開口，娓娓道來：「如果說是學習上的幫助，的確是有的。但這個過程很漫長，是潛移默化的，沒辦法臨時抱佛腳。所以真要追求學習上的成績，還是要老老實實念好課本，做好作業。」

    「閱讀對我來說，是件快樂的事情，是享受，放鬆，我覺得書是非常非常有趣的東西。」她笑了笑，「可能很多人並不這麼覺得，他們沒有耐心閱讀文字，只能靠外力監督，才能勉強念一些。」

    「只談我自己吧。我之所以積極閱讀，喜歡閱讀的初衷——是因為我想了解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素雪說地非常認真。

    陳媛聽到這個答案，竟是一愣，她很少聽到這樣的答案。

    想了解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起來多麼簡單的問題啊，事實上，卻包羅萬象。

    素雪似乎看透了她的疑惑，繼續道：「個人經驗是非常有限的，人類社會之所以能發展到現在，也歸功於一代代文化的傳承，來自於文字，來自於書籍，所以出版行業是非常了不起的。它繼往開來，將文明的火種保存，傳播，它傳遞的是每個時代最優秀的文化和思考——」

    「我想了解我們的過去，這是歷史。」

    「我也想了解我們的將來，科技的前沿成果，社會的演變，經濟的繁榮或是崩塌，在我僅存的百年裡，人類會走到什麼樣的地步。」

    「這個世界上的善是怎麼來的，惡又是怎麼來的，人的孤獨與荒誕來自何處。」

    「千百年前的古人，也可以隔著紙墨，回答我的疑問——答案早已在書中，只等你去翻開它。」

    素雪的目光緩緩看向陳媛，直到最後一個字音穩穩落地。

    陳媛仿佛怔怔地望著她，仿佛看到從她眼裡看到了倒映出的書的光芒，照耀著她。

    自己似乎從未想過這些，也從未考慮過，原來閱讀也可以為了這樣的目的，因為純粹的好奇心，因為想知道，就像小孩子有十萬個為什麼，仍然對世界充滿問號，因而對書愛不釋卷。

    去書里尋找答案，這裡有智者列隊等待。

    陳媛後知後覺，自己似乎被她重新開啟了對閱讀的興趣，為什麼而閱讀？

    好奇心。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好奇心了，因為耽溺於繁忙的生活，忙忙碌碌，以至於將自己對世界的好奇心全都消磨乾淨。

    卻被一個小姑娘點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