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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0:51:16 作者: 林笛兒
    「學校好嗎?」我努力移開話題。

    談劍抬著下巴,微睨著我,「終於開始關心我了嗎?」

    我低下眼,避開與他目光再接觸,他是個鬼精的孩子,不,二十歲的他,不能再叫孩子了,「說吧,別賣關子。」

    「學校還那死樣,到是陰老師好象有BABY了,整天一幅小女人相,看得我們直噁心。」

    「真的嗎?」我欣喜地說,「我前幾日和她聯繫,她都沒有說。」

    「她一定是想生下來後再嚇死你吧!」

    我點頭,這符合陰柔的風格。「我都有點想回原來的學校了。」

    「幹嗎?你當初棄我們而去,現在想回頭也沒人理你的情。」談劍冷冷地潑我一臉涼水。

    「我哪裡棄你們而去,明明是你們把我氣走的。」

    「哼,晨曦,你象個小女生似的,一遇事就臉紅,我們逗你玩玩,什麼時候闖個大禍,讓你不好收拾的。」

    想想也是,我點點頭。

    「晨曦,你真的快三十歲了嗎?」談劍挑起眉,怪異地看著我,象看天外來客。「你可不可以成熟一點,被人一唬,就低頭認錯。」

    被一個小自已近十歲的孩子訓不成熟,我真是哭笑不得。他完全沒把我放在眼內,拿我當同輩看待。如果可以,我真想甩他幾下。

    「看,看,臉又拉下來了。好啦,晨曦,我們去K歌吧,在這裡,我們也插不上嘴。」

    我抬頭看看沈仰南,他似乎忘了我的存在,眼中只有那抹絕美的身影。「好吧,老師帶你去K歌。」我下定決心地說。

    「少老師老師的,我是男生,給我一點尊嚴好吧,我帶你去K歌。」談劍蹙眉嘖我一眼,拉著我站起。

    突然而立的身影終於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四人齊齊注視著我們。「表哥,我請晨老師陪我出去轉轉,這裡有點悶。」談劍很有有禮貌地說。

    明琪這才注意到室內還有一個我,臉色微微一怔,感覺絲意外,很輕微。

    「談劍的大學老師----晨曦。「柏青含笑為我作介紹。她優雅地沖我點頭:「好年輕的老師。」柔聲中帶著甜潤的問候。

    我禮貌地回禮。她的美是華麗、高雅的美,是賞心悅目的美,與她相比,我唯一的勝算便是年輕,而這種年輕也已蒼老了。

    「你和晨老師一起過來的嗎,仰南?」她扭頭看他,嬌麗的臉龐,不經意地流露出屬於兩人天地的親密俏皮。

    「嗯,晨曦是我朋友。」他會心她的俏皮,笑起來。朋友,這個範圍很廣,他沒有點清,也許是我身份未明。我不想太多。

    「談劍,一會幫我把晨老師安全送回家,好嗎?」沈仰南喚住談劍,叮囑一句。他沒有留我,我走開了他才方便講話嗎?「份內之事,再說我要去看看她住哪裡,日後方便打擾。」談劍壞壞地沖我擠擠眼睛。「少孩子氣。」柏青笑著責備,沈仰南笑得很失落。

    「晨曦,好好玩!」沈仰南看著我,語氣間有濃濃的歉意。

    我輕笑如風,「知道了,沈教授。」他訝異地看著我,我不再對應他的視線。二個多小時前,他似乎還向我暗示過求婚,此刻,他當我只是朋友,我從不是為難別人的人,我假裝時光倒流,我還只是那個和他初次邂逅的陌生人。

    「那我們走啦,你們慢聊。」談劍愉悅地拉著我,跑出了房間。

    [正文:十四,山雨滿樓 中]

    有的故事一開始,便就註定結束。

    而如今,就是。

    也許是我敏感,有點神經質,不自信,但那個叫明琪的女子的出現讓我措手不及。如果不能得到沈仰同全部的視線,那麼我就會遠遠離開。因為不完整的愛,會撕裂我的靈魂,啃噬我的神經。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的可怕,但我是個悲劇情節的人,我寧可把所有的結果都想透,那麼再壞的場面我也能面對。這其實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現在,我什麼都不願去想,只是想瘋狂地把自已淹沒。我跟著談劍跑到K廳,和他聲嘶力竭地吼著一首又一首的歌,直到嗓子嘶啞。「你是不是不開心,晨曦?」談劍察覺了我的怪異。

    我拼命搖頭,「沒有,今天我很快樂,人就要這麼瘋,這麼過,幹嗎那麼壓制自已呢?」

    「對呀,下次我出來玩時,喊上你,好吧!」

    「好,好!」我忙不迭點頭。

    「多雨的冬季總算過去,天空微露淡藍的晴,我在早春清新的陽光里,看著當時寫的日記。原來愛曾給我美麗心情,像一面深邃的風景,那曾為愛而傷透的心,豐富了人生的記憶。」

    一首傷感的《美麗心情》,唱得我淚流滿面。

    「晨曦,你是不是唱得太投入了。」

    「投入才有激情,象溫開水似的哼唱有什麼意思。」我對著談劍狡辯,他還小,沒有體驗過痛心的愛,所以才能無憂無慮。有一天,當愛不再時,唯有記憶永恆,也只有在回首時,才驀然記起曾經我是真的真的愛過一個人。那時,他就會懂我現在的心情了。

    談劍送我回來時,已是深夜。我有些不太清醒,仍記得叮囑他路上小心什麼的,他不悅我的嘮叨,揮揮手走了。

    樓梯口的燈又壞了,我摸出手機,想讓微弱的電光照我一路,顯示屏上有十幾通來電未接,我看都沒看,通通刪掉。走到二樓時,手機突然叮叮咚咚地又響了起來,夜深時分,聲音大得嚇人,我慌忙接聽。

    「晨曦,帶點錢到復興路聯防隊來。」是齊鵬。

    我蹲著樓梯間,不太明白,「錢嗎?要多少?」

    「一萬。」齊鵬的聲音有些惱怒,還有些疲憊。

    「我沒有那麼多,帶卡可以嗎?」

    「去自動取款機里拿,快點。」齊鵬沒有多說什麼,掛了電話。

    我鬱悶地轉身下樓,記得超市旁邊有個自動取款機。我取了錢,打車來到復興路聯防隊。

    值夜班的是個胖胖的男子,我探頭探腦地站在門外,他冷著臉說:「不要看了,人在裡面呢。」

    我「哦」了一聲,走了進去。果真,齊鵬正一臉陰沉地坐在那裡,身邊耷拉著的女子居然是許麗。

    「錢帶來了嗎?」齊鵬看見我,有些微窘。

    我遞給他,兩眼仍不解地瞪著許麗。齊鵬把錢扔給了值班的男子,男子咕嘮著:「放著這麼好的女朋友不珍惜,在外面亂七八糟的,腦殼壞啦!」

    「對,我腦殼壞很久了,麻煩大爺辦手續讓我們出去吧!」齊鵬忍耐地說。

    男子不情不願地辦好了手續,齊鵬拉著還在發愣的我走出聯防隊,許麗低著頭跟在後面。

    「你,你那個什麼的,自已坐車回去。」他面無表情地扔給許麗一疊錢,扯著我攔下一輛的士。

    可能因為我的存在,許麗有些難堪,但仍追上前,對齊鵬說:「下次記得給我電話。」

    齊鵬緊閉雙目,長出一口氣,理都沒理,揮手讓司機開車,我回頭看許麗,一個人還怔怔地看著。也是可憐人一個,但我不會同情。

    車在一個街心公園邊停了下來。春天剛開始不久,夜晚的寒氣還很重。我攏攏大衣,抱緊雙肩,看著長椅上一直沉默不語的齊鵬。

    「真他媽的倒了八輩子霉,今日居然被聯防隊碰上,說我嫖娼。」齊鵬氣急敗壞地發話了。我猜出來了,很戲劇性的一幕,不由笑出聲,直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誰讓你壞事做得太多,總有撞上槍眼的時候。」

    齊鵬也笑了,「今天去看你有沒有搬家,敲了半天的門,卻敲出了對門的女人。她那樣,我一看就知是個什麼角色,哎,我也不是個東西,幾句話,我便載著她去酒店開房,沒想到,哎!」

    我看著齊鵬,悠悠地問:「怎麼可以和陌生人上床呢?這樣做真的快樂嗎?」

    「麻木了,一時的感官刺激。完了後,自已也瞧不起自已,嫌髒。」

    「哦!」齊鵬就是這樣,壞得坦白,不遮遮掩掩,也算有個性的一類。「如果有天我也壞了,不知可會象你這樣。」我忽然覺得我的人生平淡如水,什麼趣味也沒有,不象天使,不象惡魔,也不象人。

    「你不准壞。」齊鵬很正義地沖我一瞪眼。

    「為什麼?人之初,性本惡,我為何要做個假道學?」

    「呵,我知道你只是說了玩玩,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看得清。」齊鵬撫撫我飛揚的頭髮,笑著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你的理智總會凌駕於你的感性上。」

    他說得對,我只是說了玩,縱是我存心想放縱自已,關健時刻,還是我退縮的,我連壞的勇氣都沒有。

    「謝謝你,晨曦,這麼晚還讓你出來看到這一幕。」齊鵬臉上有些難堪。

    「錢匯我帳號上就行了,其他不算什麼。」我的錢很乾淨,賺得很辛苦,我不想亂做人情。

    「你呀!」齊鵬哈哈大笑,隨即又正色地說:「我提的建議,你有考慮過嗎?」

    我很想為他鼓掌,真的勇氣可嘉。在一夜情被撞破時,還敢提建議。「嗯,我想你需要一個心臟強強的妻子,足以能面對許多突發的狀況,你這樣的老公,我估計我承受不起。」在他心裡,真的把我當成心如止水的佛嗎?縱是佛也是不願與許多女人共有一個老公的。

    「呵呵!」齊鵬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也是,我這樣的老公壞到徹底。但人總會變的,你信不信?」

    「那就拭目以待變了後的樣子吧!」夜太深了,謀生計的人明日還要起早,我站起身,不想與他繼續無意義的談話,「你是繼續反省,還是送我回去?」

    「送你回去!」他無奈地說。

    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我似乎從天堂到人間到地獄走了一個輪迴,現在我只想把頭埋在被中,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已不是能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歲,天大的事丟到明天再去想,終有捱過的時候。以前我也是這樣過來的,現在的狀況並不比以前可怕。

    公寓裡每一扇窗後面的燈都熄了,獨我晃悠到凌晨才回。上樓時,我痴心地東張西望,想尋找一個守望我的身影,我失望了。

    人世間不是只有愛情,第二天,我按時到班上課。與以前相比,我現在真的很敬業,選修我課的學生很多,旁聽的也不少,這是個經濟社會,多點經濟理論,不會有差。我儘量旁徵博引,不拘於傳統單調的課式,把課講得生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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