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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0:51:16 作者: 林笛兒
他倒上茶,遞給我。一口芳香的清茶入肚,我才發現我真的很餓。這一整天,我早餐只喝了杯牛奶,中餐時剛上完課,情緒波動得根本無法吃下任何東西,一下午折騰到現在,我的胃終於甦醒。
他似乎無意吃東西,只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吃了一盤點心,我稍稍緩過神來。「今天一天真的很累,上了一堂大課,走了很多路,辦了許多事,現在才知我忘了吃飯。」
「幹嗎安排得這麼緊?」他把他的點心換給了我,不解地問。
「我只請了兩天假,明日還有課。本想今晚的火車回去,旅遊高專的校長拉著我參觀學校,一下就成了這樣。」我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又是個很不錯的意外。「他幽幽地說了一句。
我抬眉看他,手機響了。
「晨曦,我在酒店門口,你下來吧!」是齊鵬。
我歉意地沖沈仰南點點頭,背過身。「我現在外面,暫時不回去。」
「哦。」齊鵬有點失望,「面試怎樣?」
「合約先簽了三年。」
電話那端,他開心地大笑,「我怎能對你不刮目相看呢?祝賀你,現在我要為迎接你來北京好好準備了。」
「早著呢。」
「七月,一定要過來。」
「不要,九月。」
「我說了算。」不等我堅持,他擱了電話,我氣得臉都有些青了。
「很好的朋友嗎?」沈仰南隨意地問。
朋友?談不上,主管,更不是?合作的人吧,這樣好象又說不清,我想了一會,「認識的一個人。」
「認識的一個人,值得氣成這樣嗎?」這寬慰的話語中象包含著疑問,我無意多想,心情都被那個「七月」所困住了。
我可以不在意齊鵬的決定,但似乎又不能不在意,整件事,我好象欠了他什麼。炎熱的夏季,獨自呆在北京,那情景有點戚戚的。
「想什麼呢,這麼久都不答話?」他敲了一下我的桌面,我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沖他微笑。
「對不起,一些事有點煩。」
「吃飽了嗎?」他寬容地點頭,關切地問。
「早飽啦!」一桌子點心,大半在我肚裡,哪敢不飽。他招來小姐買單,禮貌地加上小費,小姐臉紅紅地道謝。
五月的夜風有點涼,畢竟還不是真正的夏天。我抖嗦了一下,抱起雙臂。他自然地攬過我,在他臂彎里躲風。肢體的接觸,可以意外著禮節,可以意味著其他,我不會多想,他待我,象師者對學生,包容關懷的成份居多。
「明日的火車是幾點?」他低頭輕聲問我。
「只有晚上的,飛機周六才有航班。」我鬱悶地說。明早又要請人代課,也不知班上那些酷男們有沒有闖禍。
小弟開了車過來,他接過鑰匙,開了門,讓我先進去。
「我們游游車河吧,你都累了一天,不去別的俱樂部。你呆在北京後,我們有機會去的。」明明是決定,他卻還要問一下。
以後帶我吃西餐,以後帶我去俱樂部,做導師很閒嗎?可我以後要上課,要為齊鵬賣命,我卻會非常忙。也許他只是隨意說說,我何必去當真呢?
車悠悠地上了環城路,沒有目的,只是順著方向向前。我慵懶地依在椅背上,讓眼睛去適應窗外的夜景,這座城,我至少要呆三年。
「喜歡北京嗎?」
「作為國人,北京是首都,在心中的位置是神聖的;作為遊客,北京古老而又神秘,是吸引人的;定居北京,它沒有太好的環境,而且非常擁擠,不算很喜歡。」
他笑了,「但你來了?」
我回應他的笑意,「人是矛盾的,這邊機會很多嗎。」
「晨曦,知道嗎?你有時很理性,有時卻很感性。理性的你聰慧而又冷靜,感性的你卻憂鬱而茫然。」
他的語調低沉而又磁性,柔柔的撥亂了我的心弦。「沈教授,不要把教育心理學應用到我身上,看我,就糊塗些吧!這樣我有安全感。」
「你呀!」他拖長了語調,「依然敏感得讓人無措。」
這句話,我從北京一直回味到學校,仍沒有想通。我確實敏感,但我大半時都掩飾得很好,不會讓別人看清我真實的情緒,無措又怎說得起來呢?
辭呈交到校長室才兩天,學校便傳開了。在校園的每一處,都會遇到各式的問候。
「晨老師,你要去北京啊,真讓人羨慕!」
「我們就知道晨老師不會在這裡呆很久的,小地方嗎。」
「晨曦,你個大壞蛋,居然敢扔下我。」陰柔一聽到這個消息,象個怨婦,衝進辦公室里。
「明明是你先扔下我的。」她先要嫁人,不是嗎?我嗔怪地說。
「不一樣,那是愛情,我們是友情。」她雄辯得理所當然。
「距離會讓友情地久天長。」
她又伸出猿臂抱緊了我,壞壞地一笑,「北京的精英很多哦,你是不是想去吊一個?」
我苦笑,精英也是人,壞起來比常人更出格,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對啦,沈仰南也在北京教書,你會不會遇到他,要是遇到,幫我要個簽名。」
「我……」我躲閃著陰柔的目光,嘀咕道:「那種名人我哪裡會遇到。」話音未落,電話響了,是那位名人的。我的臉因撒謊而赤紅。慌慌地拿著電話,跑進二十米外的資料室。
「什麼神秘電話,還躲起來接。」陰柔不滿地抗議。心中有鬼,我頭也不回。
「在課上嗎?」沈仰南好有耐心,堅持到我跑進資料室。
「沒,沒有。」跑太急,我有些喘。
「下次不要這麼急,你不接,我隔會再打過去也一樣的。」從北京回來後,他每天總會打個電話,聊聊兩邊的天氣,說些工作上的事。似乎只是想確定我在,彼此問個好而已。
有意無意,我的心總是被他潤得濕濕的。我仍然不敢想太多,也沒有理由想太多,他的門生里美女如雲,把我放在其中,只能做棵綠糙。但我卻是棵清高的小糙,寧可在野外風吹日曬,也不願為襯托紅花,而洗去我所有的個性。童話寫在故事書里,而不發生在現實中。
我承認他溫和俊雅、迷人,有魅力,但我不會看呆。意不亂,情也不迷,對他,我理性大於感性。
「手續辦好了嗎?」他體貼地提醒我應神遊歸來。
我扯扯嘴角,「嗯,只是一些雜物要收拾幾天,還要回家一趟。然後,就該去北京了。」
「好,等你!」
電話擱了,我傻站著,久久不能回神。門突然被推開了,談劍一頭飛揚的長髮,酷酷地立在門前。
我拍拍堅強的心臟,責備道:「你為何不先敲門,想嚇死我呀?」
「他們都在說你要去北京了,真的嗎?」他無視我的威嚴,問道。
我推開高我一頭的他,笑著說:「我不做輔導員,還有別人做。」
「呵,看來是真的。晨曦,這世界真小,也許我們要在北京會師嘍。」他英俊的臉上,一臉陽光燦爛。
「不會吧?」他還有一年才畢業,怎麼可能放棄現在的學業,就是去,也不是我學生。不做輔導員,讓我心情大好。「好,老師在北京請你吃小吃。」
「說定了。」他伸出手,我舉手相擊,一言為定。
一切都辦妥後,我才電話告知媽媽。不象所有人表現出的意外,媽媽沉默了一會,才小心地說:「子中也在北京工作。」
「嗯!」這與我有關係嗎?
「媽媽讓他關照你一下,好不好?」經過了很多事,我媽媽變得特別謹慎了。
關照我的人已不少,何況我還是一個有行為能力的人,我是不是退化太多了。「媽媽,放心啦!那邊同學多,高專的校長也很好,能有什麼事?不要麻煩別人,好不好?」
我委婉地提醒媽媽,不要再亂拉郎配。
「哦!」媽媽有些失望,無奈地放下電話。
拉著陰柔,在小城裡騎車轉了幾圈,心情有點戀戀不捨。我曾把這裡當成一個避風港,誠心做個隱士。現在,我把自已拋了出去,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走了,就這樣走吧,我的眼眶一紅,一滴淚柔柔地落在風中。
[正文:八,情動如水 上]
七月,齊鵬花了半天,帶我去看了住的地方。一個舊公寓三樓臨街的房間,有臥室,有客廳,廚房,衛生間都有,家俱很少。我橫看堅看,合意極了。這裡離學校只三站的距離,附近有公園,還有一家家樂福超市,線路又不複雜,走兩次,我就能獨自走回來了。齊鵬為我配了台筆記本,還細心地為我申請了北京的手機號。看著我一臉的感動樣,他揮揮手,「不要忙著謝。錢我會從你的酬勞里扣去。」
「那也要謝的,不然我一個人初來乍到,何時才來辦妥這一切呀!」我是愛憎分明的人,別人的好,我還應銘記五內的。
「那麼,就早日進入狀況吧!一周的時間收拾和整理,夠了吧!」他真會得寸進尺。
我認命地點頭,來了就不再抗拒。
「有事給我打電話,這邊治安不錯,偶爾晚上散個步也是可以的。」我送他下樓時,他又轉身叮囑了幾句。
樓梯口,一個上樓的女子皺著眉看著我們。
我微笑地點了下頭,她「哦」了一聲,一副酷傲的姿態,很有幾分高高在上。
我沒有在意,把齊鵬一直送到樓下。上來時,發現她站在我房間的門口。
「你是剛搬來的?」她說話時,面無人情。沒有人規定人跟人講話一定要笑,我也淡淡地回道:「嗯,剛搬來。」
「剛剛是你男朋友嗎?」
我惱怒地看著她,但仍老實地回答:「不是!」
她沒有走開的意思,我不客氣地開了門,不再理她。
「我叫許麗,住在你隔壁。」她指指對面。我關門的動作慢了下來,僵硬地說:「你好,我是晨曦!」
她點點頭,走向對門,按了按門鈴,一個全身只包著一條浴巾的黃頭髮男人打開了門,我低下頭,快速地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