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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0:45:33 作者: 茶釀
    指尖不自覺地一動,緩慢到幾乎停止流動的血液因之而涌動,泛起細碎的漣漪。

    原來,所有人都已知道,卻煞費苦心地瞞他許久。

    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無能為力的悲哀與憤怒。

    該自嘲嗎?明明答案已呼之欲出,卻自欺欺人地拖延著時間。

    他們沒有瞞著他,是他閉上了眼睛,蒙住了耳朵,才一再錯失真相。

    而現在,已經無所適從。

    輕盈的腳步聲停在輪椅的後面。

    伴隨而來的是少女柔和的嗓音:「您是前幾天來的客人嗎?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呢?要不要我陪您走一程呢?」

    他聞聲回頭,驚見一雙茫然無神的瞳孔,朦朧的眸光毫無焦距地「望」向自己的方向,卻盈滿如水的笑意。

    東方家中,還有這樣一位盲女嗎?除了執草之外,還有人會對陌生人毫無戒備地伸出援手嗎?

    他將輪椅挪至少女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溫暖而冰冷的手。

    溫暖是源自內心的溫暖,冰涼是無人相握的孤單。

    「我沒有迷路,但是我想請你陪我走走,可以嗎?我腿腳有些不方便,或許會耽誤你一些時間。」

    少女微微地笑了,「您在說什麼呢?您是我們重要的客人,而且給我帶來了很新鮮奇的靈感,我最近在創作一幅畫,能得到這樣的靈感是無與倫比的幸運。」

    她----在作畫?掌心中纖細的手隱約透出顏料的氣味,證明她所言不虛。

    少女仿佛看到他的訝異,朦朧的視線蕩漾開來,「可能您不相信我的話。是的,我的眼睛看不見,但是我的心還可以看的。用耳朵聽,就知道別人對物體的描述;用氣味可以辨別顏料的性情;用手指就可以感覺到生命的脈搏。」

    顏料的性情?一直以來如同塞在眼前的陰霾忽然就透出了一道天降之光。

    他怎麼就可以盲心了呢?

    帶著淺淺的自責,他緩緩閉上了那雙幾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

    看得太多,才會忽略了細微的聲音。

    所以這一次,他決定放棄依賴雙眼,用心探尋。

    關於蘇知久為何會出現在東方家,應從一周之前東方子子的來訪追溯起。

    東階幼喲鈾沼熬每諡械彌肆瓚⊙蟮氖慮椋自然是無比震驚,但他還是依照自己原計劃行事,鼓動蘇影久向蘇知久攤牌,直言無法代娶。誰都看得出來,蘇影久與凌丁洋只是朋友關係,連密友都算不上,何況兩人又都已心有所屬,勉強成婚只會毀了四個人的幸福,但----說服蘇知久是近乎無望的,他是請求,而非命令,再加上蘇影久又已應允,此時攤牌無異於使他惡劣的情緒雪上加霜

    計劃了很久,到了真正實施的那一日,卻爆出了致命的訊息,而它只不過是Fiery無心的一句自語----

    「凌姐姐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東方子子當場噴出了茶水,而蘇影久因愣神而被噴了一身,唯一鎮定的要數蘇知久----他慢慢咽下口中的茶水,穩穩噹噹地放下茶杯,而後靜靜抬起眼來,定定地望向不知所措的男孩,仿佛不確定般地緩緩開口:「你----剛才說了什麼?」

    「我,我是說……凌姐姐她,她是Sue的媽媽呀!」Fiery被他凌厲的目光盯得手足無措,一旁的Icy見狀老實不客氣地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教他鎮定了下來。

    「Sue Epual Huxley?」蘇知久眼睛都不眨一下,進一步追問。

    「是的。」Fiery吞了吞口水,身體僵直,「凌姐姐和Sue的身體檢查都是由藍冽親自著手的,我只是在旁邊觀摩學習。」

    那不是重點吧?Icy白了他一眼,代他答道:「Ling Ding-on是Tomb中唯一直接隸屬於Mr Huxley的特別行動員,亦是Tomb的首席殺手。她是十年前殲滅計劃中預計犧牲者里唯一的倖存者,自那之後便調到Mr Huxley身邊進行隔離特訓。Sue今年四周歲,是Mr Huxley與Ling的女兒,通常在武訓基地的中心秘密地進行嚴密保護,認識她的人只有少數被允許在Mr Kvalee身邊出入的高位者,剛剛Fiery說出來之前我還不知道照片上的人就是她。」

    東方子子按住了額頭。這樣一來,凌丁洋急著離開的理由便解釋得通了,但是情況卻變得更加混亂。他看看那邊的一對兄弟,蘇影久默不作聲地看著蘇知久,而蘇知久卻在看著手邊的照片。

    思維有些流離。

    剛才是不是說到凌丁洋參與了十年前那件事?是她將他打入了暗道?他的頭上,現在還留著一道傷疤,那是撞到地面造成的傷口。因為那個創傷,他失去了行走的能力----那麼她呢?影久對她開了一槍,她傷到了哪裡?她不是說過,那些傷口,現在還在很疼嗎?不不,不是那一槍,是更早的時候,十七年前跌在我的房前的那個傷口嗎?她成了Tomb的首席殺手,她果然還是她,一切都做到完美的境界,可是她有了孩子----她有了孩子為什麼不說?她的孩子,Kvalee Huxley的女兒,四周歲了,他們共同生活了那麼久----那麼他算什麼?他和她,只有半個月的回憶,半個月,那麼短暫,那麼短暫的時間如果沒有留她就好了。他騙過她嗎?他沒有騙過她,她卻騙了他,這兩年她都做了什麼?她----她用兩年時間跟他開了一個玩笑,玩了一場遊戲,然後連句Game Over都不說就抽身而退,她差點毀了「風波」,那是他的心血----他都忘了,她不是已經幫著Kvalee Huxley毀滅過一次?那次他逃了,可是,然而,Kvalee Huxley如何讓她那麼聽話?她在他面前一句真話都沒有,他瘋了才會一再為她開脫,可是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Kvalee Huxley,她根本在一旁看他的笑話----看他挖空心思地彌補對她的虧欠,看他殫精竭慮地填補她暗中有意挖出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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