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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0:33:27 作者: 宛姝
顧霈昀有些調侃地勾起唇角,眼前這個女孩倒是比她妹妹稚嫩太多,一個小孩子還想和他談論購地細節,她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顧霈昀隨她的意願,開口問道∶「林小姐說想和我討論具體細節,不知所指為何?具我的下屬通報,一切事宜已經談論妥當,正常的情況下我們是不會輕易更改合約細節的。」他說得有理有據,又將先前他轉達給服務人員的話重複了一遍,做到滴水不漏。
林阮阮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氣,道∶「顧先生,我知道合約不能輕易更改,我也沒有想要更改的意思,事實上,我是想要求顧先生另外一件事情。」
顧霈昀目光不變,示意她具體說下去。
甜美的娃娃臉上逐漸爬上殷紅,林阮阮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希望顧先生能幫幫我,我一直被我父母逼婚,我反抗不了,只能夠……希望顧先生能伸出援手,同我簽訂一份為期一年的合約,我們假結婚。我保證只要顧先生能幫我,我會馬上籤清嶺農場的購地合約。」她前面說得結結巴巴,後面在顧霈昀迅速變幻的眼神下,又急又快地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沒錯,這就是林阮阮昨晚想出的驚人辦法,一個在旁人看來猶如一個天大笑話的辦法,她說得冷汗直冒,喉嚨乾燥,最終只能像一個坐立不安的犯錯者,等待最後的審判,她微微垂著眼帘,不敢再看他的臉。
但顧霈雲到底是處理過無數突發事件的業界精英,他擁有強大的應變能力,在聽到林阮阮話語中的關鍵點時,他的眼神不過稍稍一頓,又迅速恢復常態。他看著眼前這個窘迫的人,身子輕輕往椅背靠去,兩隻形狀優美的手交握著,放在腹部上。他笑著問∶「林小姐是想要和我做一場交易?」
聽他問得溫柔,令林阮阮抬起了圓圓的眸子,看著他春風般的笑容,明明那麼溫暖,但接下來的話卻讓人墜入萬丈冰窟。顧霈昀道∶「你覺得清嶺農場是你的籌碼?林小姐真是天真、可愛,華悅的購地項目不只有台中的清嶺農場,我們並不是非它不可。不能順利完成合作案,損失更為慘重的一方我相信應該不是華悅。
更何況,林小姐既然這麼有自信能夠頂住拒絕簽字的壓力,又怎麼會無法抵抗父母的逼婚呢?」他說得針針見血,不留情面,她不過是一隻被逼急的毫無反抗能力的兔子罷了。
若是眼前的人一個性感、成熟的大美人他倒還有興趣跟她玩玩這樣沒營養的把戲,大家都是成年人,沒什麼玩不起的,他也正好填了和前女友分手三年的空缺,畢竟他沒興趣和那些鶯鶯燕燕玩遊戲。但是這個女孩子如此稚嫩,他可是一點興致也無。逼婚?無論是不是謊話他都不在意,因為這是她的家事,因為有太多女人想要和他玩所謂結婚的遊戲了。
林阮阮之前給自己作過心理建設,她看到男人眸子深處的冷漠,但是哪怕有一點點希望她都願意去試一試,這個男人是一個好人,她堅信著。
「顧先生,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沒有任何籌碼,我只是一個需要你幫助的人,哪怕有另外一絲的可能,我都不會要求顧先生作這樣的犧牲。可是我沒有辦法,只有你能幫助我,拜託你。」說完,林阮阮朝顧霈昀彎下腰,深深地鞠躬,她細瘦的脊背彎曲著,一動也不動。
顧霈昀微微皺起濃眉,他不甚喜歡她這樣的做法,明明是請求,卻透出威脅的意味,這個女人還真是不懂得什麼是過猶不及。他依然殘忍地拒絕道∶「林小姐,話我不會再講第二遍。清嶺農場的事,我相信你的父母會作出最好的決定。至於林小姐,我本以為你是想要講合約細節,既然不是,那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話講到這樣的分上,其實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再掙紮下去,也是增加別人羞辱她的機會。來這裡請求他已經非常令她羞恥的事了,她確實不應該痴心妄想,沒有成功機率的事情,而是應該接受它理所當然的現實才對,這才是符合生活常規的現實。
林阮阮的心一片死寂,她再也說不出任何字眼,臉上的紅潤已經全部退去,慘白著一張小臉,她又再次朝顧霈昀鞠了一躬。隨即後退幾步,她沒有再看他一眼,迅速轉過身,飛快地逃離辦公室。
顧霈昀看著她一眨眼工夫就消失的背影,心忽然不受控制地一沉,光澤、瑩潤的指尖輕點桌面,然後又重新將注意力投注到計算機屏幕上。辦公室恢復空曠平靜,有柔軟的清風自敞開的玻璃窗口吹入,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林阮阮幾乎是用跑的跑出企業大樓,像是沒有看到別人,她只看得到明亮的出口,只知道跟隨腳步的方向,直到跑過紅綠燈,才氣喘噓噓地停下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看著目光所及處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著街道兩旁迎風搖曳的艷紫荊,看著一些人攜著手踩過那落下來的花瓣,注意到那些不起眼的細碎花瓣沾在了鞋底。
林阮阮回過神來,她才驚覺她從昨晚到現在是經歷了多麼愚蠢與可笑的事情,她的腦袋應該是壞掉了,或許真的如同她父母所說,她確實笨得只能做圖書館管理員,她居然請求一個財團的執行長和她假結婚,條件還是一塊根本沒有掌握在她手裡的農場,真是愚蠢、天真、比小丑還能逗人發笑。
林阮阮抬頭看著天空,還有那透過雲層照耀下來的細碎陽光,她微微眯起眼,覺得眼前罩上了一層水霧,怎麼回事?應該是陽光太刺眼了,覺得眼楮好痛。她站在陌生的街頭,不知所措。
這一天,林阮阮在繁華熱鬧的街頭閒晃了好久,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直到傍晚才坐上回台中的列車。跟白天一樣,這一次她同樣坐在靠窗的位置,只是晨間的燦爛千陽此刻已經被無盡的暗涌所淹沒。
回到家中時,屋裡都是暗的,沒有燈光,她笑了笑,這才是最正常的。她的家人不知道她今天請了假,沒有去工作,同樣也不知道她去了另一個陌生的城市,更不知道她現在的情緒,他們唯一等待的只是她手裡的那一份合約。
林阮阮在黑暗中打開自己房間的門,走了進去,渾身累得發軟,一觸及柔軟的床墊她便陷了進去。身體不得動彈,但腦袋卻分外清醒,所有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如同電影一般開始在她的心底放映,一幕接著一幕。胸口的心臟麻麻的,這樣就很好了,林阮阮慢慢閉上眼楮,她的記憶不禁回到了七年前……
那一天,林阮阮在上課中途被一通電話叫走,然後她來到一個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地方,那裡空曠、安靜,熾白的燈光在白天也亮著,打在爺爺褶皺並且毫無血色的臉上,但是他卻還微微笑著,一如之前慈愛的模樣。
那時她沒有說話,也是微微笑著,然後蹲在爺爺的床前,抓住他乾枯、細瘦的手,上面布滿細密的針孔。她輕輕撫上去,然後柔聲問∶「爺爺,今天你覺得舒服點了嗎?」
她的爺爺笑著望著她,點點頭。
「阮阮,爺爺要去一個地方,兩年之後才會回來。」
「兩年,為什麼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