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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0:22:49 作者: 月下金狐
    可是葛老不喜歡這些人哭哭啼啼的惹人厭,將人趕了出去,可是在快不行的時候,卻單獨叫了羅溪玉進去。

    她進屋時,屋裡的被子都疊的整齊,葛老是坐在牆角的蒲團上,整個頭髮像是一夜間白了一般,如蒼老了三十年,他聽到動靜不由的睜開眼晴。

    眼中似乎有了一絲神彩,他道:「羅……姑娘。」直至今日他仍然維持著最初的叫法。

    「葛老。」羅溪玉眼眶發紅,忙走過去扶著他要倒不倒的身體,「怎麼不到床上歇息,這裡太涼了,對身子不好……」

    「人之將死,在哪裡都是一樣,老朽已習慣打坐了。」葛老沖她擺了擺手,他的話很慢,似說不動似的,但看向她的眼神卻少了渾濁,多了絲清明,他道:「羅姑娘,老朽恐怕要不行了……」

    「葛老……」

    「你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體,清楚的很,老朽喜歡清靜,本想靜悄悄的走,但心中還有掛念的事……」

    「掛念的事?是貝貝吧?葛老,貝貝已經從東獄趕回來了,你再等等這孩子,他輕功好,趕回來很快的……」

    「不……」葛老搖了搖頭,「不是貝貝。」他目光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過,手指不由劇烈的蜷了起來,急促的呼吸半晌,才看著羅溪玉道:「老朽要與你說的事,是一件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本來想一起帶進棺材,但是……我怕走了之後,這件秘密再也沒人可知,整個東獄都要淪為禍海……」說到最後一句,他的目光迸出不甘的光芒。

    刺得羅溪玉眼晴一痛,心跟著不由的狂跳起來……

    ☆、第一百零九章

    「葛老,是什麼……秘密?」羅溪玉的嗓子有些乾澀,說出的話有些乾巴巴的。

    葛老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還是初見時如姣花照水,實際上卻三十餘歲的女子,嘴巴微顫了顫,半天才道:「羅姑娘,你可知聖主在什麼時候離去……」

    「離去?」羅溪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此時蹲在地上,手扶著葛老,「聖主仍還在,怎麼說離去……」可是在想到什麼一瞬間臉上血色盡無,「葛老……」她牙齒控制不住的打顫,「葛老,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葛老蒼老的臉,褶子微微動了動,似乎在扯出一絲笑,但卻無力的垂下,他的目光從羅溪玉臉上移開,看向不知名處,「此事說出來,羅姑娘必定是恐慌,但是此事老朽若不說出來,恐怕姑娘直到死的一天,也不明白,而老朽的時間已不多了,羅姑娘你聽好……」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抓住她手腕,強撐的低低急促道:「真正的聖主早已經在東獄江畔與敵廝殺幾天幾夜時,就已全身經脈斷絕死去,老朽親自把的脈,生機全無……」

    「可是隔一日,聖主卻突然有了氣息,老朽本沒放在心上,可是必死之人卻能活二十年而不衰,體內經脈一日復一日的強勁有力,老朽在幾年前便已開始懷疑,試探數次,終能肯定……」

    「不可能!」羅溪玉眼中露出一絲驚恐,有點承受不了葛老的話,「葛老是不是糊塗了?聖主怎麼可能已經死了?我與他二十幾年,他若不是,如何能相處二十多年,這一定是個誤會……」她邊說邊搖頭,人老了,總會有些神精瘋魔,據說是腦神精萎縮,會有異有常人的想法與舉動,她想。

    「羅姑娘,老朽雖然臨將就木,但卻並不糊塗,羅姑娘若是不信,可細細想聖主的舉止,總會發現蛛絲馬跡,不過,此胎毒之厲害,便是將聖主從小看到大的老夫都騙了十幾年,何況是羅姑娘……」

    「羅姑娘你且想想,聖主經脈全毀必死之局時,為何會好起來那般快……」

    「不是因為葛老的藥?」羅溪玉哆嗦著嘴唇道。

    「呵呵……」葛老發出一絲怪異的笑聲,「老朽修復經脈的藥根本就已經沒有了,這才給了老夫這個方子,且試一下,雖然有些效果,可是何以如果見效?三日便能聽得清楚,五日便可吐言,十日便已如正常人……」

    這個羅溪玉沒辦法解釋,她想說是自己的玉蘭花的功效,可這般一想,如果她自己身受重傷,服用玉蘭花,恐怕也要十來日才能好,可是玉蘭只對自己有奇效,對別人,效果還不足十分之一。

    「而初時最先讓老朽懷疑的是貝貝……」葛老眼中似有一絲精光閃過,整個人如迴光返照般,精神好了許多,甚至能坐正了身體,他道:「貝貝自小便怕聖主,可是十幾歲仍然連句話都不敢與聖主說,如今更是寧可在東獄也不肯回來一次,羅姑娘,你可知原因……」

    「聖主他……」只道了三個字,她便說不下去,腦子一時如漿糊,複雜又刺痛,不相信卻又難以反駁。

    而葛老似乎不待她說出,便一徑的說著,「原貝貝這孩子雖古靈精怪,但畢竟是老朽帶到大,他每次對敵時時小手指都會蜷起,可是,每次面對聖主時他都會如此,羅姑娘可知是為何?

    那是因他感覺到了聖主的殺意,因為這股殺意,自小開始,這股殺意已經存在,可是老朽護得極嚴,輕易不會讓聖主接手,而如今貝貝的懼意仍不減反漲,常年在東獄甚至不敢回來一次,這孩子沒有對任何人說起,但老朽都已驚覺……」

    「葛老,你這些都只是猜測,不能便說聖主他,何況胎毒我見過,那是個無意識的怪物,他……」羅溪玉急忙辯解起來。

    「呵……怪物?能在身體裡待上二十多年,便是個怪物也是無所不知,沒有人比它更熟悉聖主,若形成了自我,便是你我,都未必能尋出蛛絲馬跡,羅姑娘跟我要證據,那老朽也能說上一個……」

    葛老身體微微前傾,看著羅溪玉:「羅姑娘可知每代聖主從出生起,腦後都會有一個銀色的蛇形胎?」

    「這個……」貝貝便有,這一點羅溪玉是知道的。

    「銀色,代表著成功融和體內蛇毒,將蛇毒徹底化為已用,可是聖主出生的時候蛇形胎是血紅,羅姑娘你可去查看聖主腦後的蛇形印跡的顏色,若是毒胎成功去除,顏色便會重新恢復為銀色,那代表著聖主成功融和了胎毒,如果反之……」葛老說到這裡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羅溪玉不知不覺中冒了一身冷汗,她怎麼可能相信,怎麼能相信,可是眼前老人是將死人之人,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容不得她不信,她從袖裡掏出自己做的救命丸。

    葛老卻是搖了搖頭,剛才眼中的神彩就如空中的煙光一般,一閃即逝,此時他的臉上灰白的厲害,他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麼,卻像是說不出,最後用盡全力從懷裡掏出一隻瓶子,斷斷續續吐出聲音:「羅……姑娘,老朽恐怕要走了,這瓶藥……姑娘想通後……老夫試了,數次,聖主……只有你,姑娘,為了貝貝……為了東獄……姑娘一定……

    祖愧……只能有,一個聖主,就是……」葛老手伸在半空,眼晴往外瞪起,嘴半張著,卻是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的停在那裡,手中的瓶子也因失了力道滾落在地。

    羅溪玉眼淚滾落了下來,那個平時和善笑眯眯的葛老,那個逗弄貝貝開懷大笑的葛老,那個吃食物時小氣又貪食的葛老,此時……去了……身後沒有留下一個子孫,一生都只為東獄為聖主。

    她跪坐在那裡,雙腿都沒了力氣,縱使有心理準備,可是臨到「葛老,一路走好……」她道。

    不知過了多久,羅溪玉狀著膽子閉眼將葛老的雙目合上,手放回去,然後目光落在那個掉落在地的瓶子上面,緩緩的伸出了手。

    待得她走出來時,眼眶發紅,整個人都有些虛脫。

    東獄不像是五洲,人死需繁瑣的殯葬禮儀,只需一口黑棺,撒入保屍去蚊蟲特殊的藥粉,靜悄悄的抬回祖獄埋下。

    人是貝貝送走的,貝貝待葛老如親爺爺,風塵僕僕回來卻要親手送著爺爺的屍體回祖愧,其心情可想而知。

    便是程宅的一干僕人都默默的擦著眼淚。

    而一日的時間,羅溪玉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便是貝貝回來都有些渾渾噩噩,直到晚上,她回到房間,突然便頭腦清明起來,她猶豫的伸手,推開了房間的門。

    只見聖主正如往常一般坐在桌前,手中拿了一卷不知什麼功法在看,十分平常,與平日沒什麼不同,但對於此時此刻的羅溪玉而言,一切都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她的手有點顫,只能藏於袖中,鎮定了下心神走過去,「聖主……」緩步走到桌邊。

    「嗯。」聖主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什麼神色閃過,有些冷淡,目光又移回到書上。

    「葛老的事……」羅溪玉看著他的神情道:「我們是不是跟著貝貝一起回祖愧一趟……」

    「不必!」聖主頭也不抬道,看著書,神情是那麼專注,仿佛葛老的死不過只是暫時出門一趟。

    「畢竟是從小看著聖主長大的,總要給些尊重,聖主親自前送,也不枉葛老生前對聖主的一片赤誠之心……」羅溪玉呼吸有些急促。

    「不必!」他再次吐出兩個字,隨即目光掃了羅溪玉蒼白的臉:「你臉色不佳,先休息吧。」

    「聖主……」她還想說什麼。

    聖主抬起頭,面色有些不悅的盯著她:「人終有一死,不需這些俗禮,好了,你先睡吧!」

    羅溪玉在燭光下認真的打量著聖主的神色,很好,沒有絲毫低沉,真的如平常一樣,甚至可能沒流過一滴淚,眼中更不見半點紅血絲。

    葛老死去,對聖主而言就像死了一隻貓貓狗狗,以前只覺得他無情,此時卻覺得無情上面又多了什麼。

    似乎感覺到她的失神,聖主沉默了下,緩和了語氣:「人死不能復生,葛老不過是先走一步而已,祖愧有貝貝,放寬心,若是你想貝貝,便再等一段時間,我準備一下再與你同去。」

    說完他放下了書,揉了揉額頭:「好了,該睡了,泡杯花茶給我吧。」他半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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